謝堯臣抬袖,手撐于膝,朗聲道“提刑夫人方才讓本王王妃同顧夫人各自舉證,實在是極其公正的好主意。”
孫氏已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且渾身癱軟,根本沒有回話的能力,謝堯臣只好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朱彤,道“你說”
朱彤身子一顫,結巴了幾個字后,忙捋直舌頭,對眾人道“自琰郡王妃八歲時外祖家離京,夫人便開始克扣王妃的一應所需。冬季不給炭火,換季不給新衣,便是連月錢,都不曾再給過。每年魏家送給王妃的東西和銀錢,也全被夫人扣下。夫人擔心主君知道后怪罪,便故意在王妃屋里藏了些炭火,王妃那時年紀太小,什么也不知道,去找主君要炭火,結果被搜出屋里藏了炭。再加上夫人給主君耳邊吹的枕頭風,說王妃似是不喜她這個繼母,主君便以為王妃是故意嫁禍給繼母,對王妃生了厭惡,從此對王妃的求告,一律不予理會,夫人便更加明目張膽的克扣。”
“當年主君攜妻女,舉家參加恒昌伯府宴會,二小姐得夫人授意,偷取主家擺件,以主家贈送為由,轉贈于王妃,王妃自以為妹妹心里在乎她,捧著擺件喜不自勝。怎知卻被二小姐故意揭發,叫眾人以為王妃手腳不干凈,以此敗壞王妃名聲,為的便是叫主君和旁人都不喜王妃,叫她孤立無援。”
恒昌伯夫人亦在賓客之列,聞言立時想起了當年的事,不禁詫異道“原是如此,當年我還奇怪,這孩子偷了東西,怎么不藏好,還大喇喇的拿在手里,原是被繼母和妹妹故意栽贓”
說著,恒昌伯夫人上前,宋尋月行禮道“王妃娘娘,當年之事,是我等疏于調查,冤了王妃娘娘,娘娘若不嫌棄,要求盡管提,我恒昌伯府,愿以任何形式補償娘娘。”
宋尋月沖她一笑道“你們也不知情,不知者無罪,退下吧。”謝堯臣那么小心的不攀交權貴,處處將自己摘干凈,她自然也不會和這些人扯上關系,補償根本用不著。
恒昌伯夫人見宋尋月已不看她,只好行禮退下。
那朱彤接著道“不僅如此,當年王妃娘娘屋里少了炭火,只好拿著生母留下的嫁妝,外出偷偷買炭,卻被夫人告知主君,添油加醋,說她小小年紀,府里一應所需寬裕俱全,她還濫用生母嫁妝,并告知主君,王妃年紀太小,恐會揮霍生母嫁妝,不如交于她保管,主君同意。夫人至此,便一點點將王妃生母的嫁妝,據為己有。”
朱彤舔了舔發干的唇,又道“我看過夫人的賬目,不算王妃生母的嫁妝。這些年,夫人從王妃身上省下來的銀子,還有魏家每年送來的銀子,足有八千九百三十七兩。”
話音落,滿座嘩然在座賓客,好些都是早已成親生子的夫人,他們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養一個孩子所需的花費。
立時便有人怒道“好啊,王妃十六歲出嫁,八歲至十六歲,僅僅八年時間,便能從一個孩子省出這么些銀錢來。那王妃豈不是缺衣少食,連飯都吃不飽宋夫人,你好狠毒的心”
在座但凡生過孩子的夫人,無有不怒的,畢竟有子,下意識便會代入自己的孩子,各個義憤填膺“孩子多小你這么省,你是要讓她餓死還是凍死宋家先夫人難產亡故,同王妃一日的母女緣都沒有,那么小的孩子,你完全可以當成親生的,你就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娘,你何苦呢”
想想有些人家生不出孩子的主母,為了從妾室手里搶來孩子,去母留子,費多大功夫她明明有天賜的機會,可以有兩個孩子傍身,卻偏偏將事情做得這般歹毒。
“怕是貪心錢財,一個別人生的孩子,哪有錢財握在手里來的踏實這后娘當得,可真是狠呢。”
眾人嘴上都在罵著孫氏,但心里卻跟著連宋俊也罵了。一個個的眼睛都往宋俊身上瞥,眼里大多都藏著鄙夷。這是個什么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叫親生女兒受了八年的苦,卻渾然不知
遇上這種眼明心瞎的父親,當真是琰郡王妃的不幸。
方才斥責宋尋月不孝的那名夫人,此時也不說話了。只心下暗罵自己嘴快,難怪琰郡王妃要和爹撇清干系,這種爹,喚她也不想要這張嘴啊,說話那么急干什么
待朱彤全部說完,宋尋月輕嘆一聲,道“我當年在家中就是這般處境,家中下人們,除了我的貼身婢女星兒,還有廚房的余伯肯偷偷幫幫我,其余人,各個都看著孫氏臉色行事,我豈有能耐逼迫宋瑤月換親又豈有能耐挾持孫氏,以命相挾若大家伙還不信,大可隨我走一趟宋家,看看我住的院子,再看看我妹妹的居所,事實如此,若有心,證據絕不會少。”
眾人聞言,深以為然,提刑夫人笑道“如此看來,琰郡王妃的證據,當真是極有說服力。卻不知這位顧夫人,這般理直氣壯,言辭犀利的搬出換親一事,可有什么證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