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及至此,魏同和不由自嘲笑笑,跟著又道“應當說,當地大部分官員,都同老臣不大對付。”
謝堯臣意會其意,了然點頭。大魏各州府皆設通判,知府為正四品,知州為正五品,通判則為正六品,但知府和知州都怕通判。因通判相當于皇帝眼線,于各地監察官員。
地方出臺的行政文書,都需與通判一同簽署,方能生效,知府和知州的很多決定,都并非他們自己能夠拍案,皆受通判制約。
謝堯臣接著道“外祖父在靜江府,這已是第九個年頭,不知這些年,同當地知府、知州,都出過哪些分歧”
魏同和眉峰微蹙,回道“整個廣南西路,不似中原之地富庶,人口亦少,錢糧兩庫皆無有富余。自老臣至靜江府,知府共換了兩次,如今的趙知府趙文薪,乃兩年前到任,曾為臨安府秀州知州,頗有政績。陛下升任其為靜江府知府,想叫其亦在此地做出些政績來,但靜江府本就不富裕,錢糧都很難支撐其施展拳腳,于是趙文薪思來想去,便決定增收橋頭稅,但增收橋頭稅的文書,老臣一直不同意簽署,僵持兩年之久。”
橋頭稅,顧名思義,設在橋頭的稅。百姓若是想過橋,便得交稅。若不交稅,便會連所帶貨物一同扣下,損失更重,所以橋頭稅一旦設立,大部分百姓若想生活不受影響,順利過橋,就得老老實實交橋頭稅。
大魏有些州府,確實是會設橋頭稅,但如今大魏整體來講比較富庶,橋頭稅如今已是少見。橋頭稅,增加官府收入的一種方式,并非極其十惡不赦。
謝堯臣聽罷問道“那外祖父為何不同意”他的直覺告訴他,那甄娘出現在魏承賢身邊,許是同這件事有關。
魏同和嘆道“自富庶之地而來的知府,到任時間又短,如何知百姓之苦待老夫頭傷好些,親自帶王爺去瞧瞧,王爺便知。”
謝堯臣想了想,對魏同和道“你歇著養傷便是,本王今日便同王妃一道去靜江府附近瞧瞧。”
院里還有一堆公子哥,謝堯臣想了想,跟魏同和道“外頭那些公子哥,如若他們的家人來領人,便叫他們在廳里等著,等本王回來后再說。”
說罷,謝堯臣復又看向魏承賢,對魏老太太道“外祖母,家法還差十二下沒打,本王等下和王妃出去后,你教訓了,他要是敢反抗,你且告知本王便是。”
魏承賢聽罷看了謝堯臣一眼,復又低眉,站在魏同和塌邊,甚是老實。
待謝堯臣吩咐完,魏同和忽地問道“王爺與王妃同去,可是要坐馬車”
謝堯臣不知為何他有此一問,不解道“自然。”
魏同和聽罷笑道“鄉下路不好,尋月有孕,便不要跟著去了,王爺自己去,騎馬快,還方便。”
魏同和并不是故意要將小夫妻分開,而是謝堯臣不知情況。
他其實能夠理解趙文薪和謝堯臣這類人眼里的世界,他們生在富貴中,長在富貴中,有些時候,他們并不是“何不食肉糜”,而是他們自小接觸的一切,限制了他們對真正處在底層的百姓生活的想象,就像有些貧苦人,永遠無法想象這世上會有人住在足以叫人迷路的宅子里。
他曾經也不理解,若非被貶靜江府九年,他竟不知,同一片土地上,近在咫尺面對面說話的人,或許就和你生活在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里。
謝堯臣抬眼看了看宋尋月,隨后對魏同和笑笑,解釋道“可我習慣同王妃一道,除非有要緊事不得不分開”且女醫也說了,她如今雖有孕,但每日保持一定的活動量,反而有助于生產。
屋里的人除了宋尋月其余人皆愣了一瞬,尤其魏承賢,余光看著謝堯臣,有點不敢相信傳說中的琰王居然這么黏人。
魏同和和魏老太太相視一眼,尷尬笑笑,但又都從彼此眼里看出一絲欣慰,看得出,小夫妻感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