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謝堯臣心間明白,從天潢貴胄變成庶人,這等落差,很難承受,這恐怕是謝堯棠心病的根源。
辰安帶著謝堯臣和謝澤來到一座很普通的民居前,院子連門都是壞的,謝堯臣四下看了眼,里頭就幾間小平房。
謝堯臣將謝澤放在地上,牽著兒子小手走了進去,剛進去沒幾步,西面房里出來一名身著粗布麻衣的女子,聲音里隱帶疲憊“你是”
縱然已憔悴萬分,但謝堯臣一眼便認出她是曾經的端順王妃張氏,謝堯臣取下頭上連著斗篷的兜帽,隨后道“二嫂。”
張氏微驚,跟著跪地行禮道“民女張氏,拜見琰王殿下。”
謝堯臣抬手免禮“二嫂莫要多禮,請起。”
張氏站起身,她尚記得,流放路上,他們沒有被過多為難,夫君私底下跟她說,約莫是有人暗中幫著他們,當時不知是誰,但眼下見到謝堯臣,她忽地意識到路上幫他們的人是誰。
謝堯臣問道“二哥呢”
張氏輕嘆一聲,道“你隨我來。”
謝堯臣一路跟著張氏進了正中那間屋子,門簾剛揭開,便有一股藥味撲鼻,屋子很小,被隔成兩間,一間便是剛進門這間,擺著幾張桌椅,左手邊一扇小門,進去便是靠墻一圈矮柜和會寧府一代常見的火炕。
小門里散發著昏黃的燈光,張氏朝那扇小門攤手做請,隨后福一福身子,離去關門。
謝堯臣領著兒子走了進去,剛進屋,便見謝堯棠盤腿坐在炕桌邊,身上披著一條毯子,正在燈下聚精會神的刻著什么,一手握著木牌,一手拿著刻刀。
五年不見,謝堯棠身上再也沒了當年的風流儒雅,他形似枯槁,臉頰深深凹陷,不到三十的年紀,鬢邊竟已有白發。但即便如此,他頭發依舊梳得整齊,衣衫依舊干凈,氣度如舊。
謝堯臣不易察覺的輕嘆一聲,喚道“二哥。”
謝堯棠手一頓,愣住,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故人的聲音。遲疑半晌,他驀然抬頭,看清謝堯臣面容的瞬間,謝堯棠不禁笑開“三弟”
謝堯臣跟著笑笑,拉拉兒子的手,道“這便是你伯父,叫人。”
謝澤松開父親的手,兩手抱拳,恭恭敬敬行禮下去“侄兒謝澤,見過伯父。”
許是耳畔許久未有過如此稚嫩的聲音,謝堯棠面上流出笑意,應聲道“澤兒請起。”
隨后謝堯棠看向謝堯臣,問道“你有兒子了”
謝堯棠拉拉肩上毯子,朝謝澤伸手“來,給伯父瞧瞧。”
謝澤轉頭看看爹爹,見爹爹點頭,便將手遞給謝堯棠,借他的力爬上炕沿,坐下。謝堯棠指指炕桌對面的位置,對謝堯臣道“三弟若不嫌棄,便坐吧。”
謝堯臣聞言,斂袍落座。
謝堯棠摸摸謝澤的腦袋,問道“你幾歲了”
謝澤豎起四根手指,回道“四歲。”
說著,謝澤看著謝堯棠的臉笑道“伯父,你和爹爹長得好像,博文哥哥的伯父也跟他爹爹像。”
謝堯棠看著謝澤純凈的眼,抿唇笑開,他轉頭看向謝堯臣,問道“你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