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板臉上的笑容迅速垮塌。
師雁行心里咯噔一聲,沒來由起了不詳的預兆。
不會吧
“高老板”牙子催了一聲,“要不咱們快去快回”
高老板對手下擺擺手,轉回來時重重抹了把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不言語,一副死了爹的倒霉相。
“高老板”牙子也覺得不對勁,又催了一聲。
“嗨”高老板重重拍了把大腿,活像被人抽了筋似的,整個人都萎靡了。
他看著師雁行,張了張嘴,憋了半日,到底是拱拱手,沮喪道“對不住了,師老板,那酒樓怕是租不成啦”
哈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師雁行和牙子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這不合適吧”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怎么能臨時改風向
高老板一張胖臉漲成豬肝色,一咬牙,索性實話實說。
“才剛下頭的人來報,李衙內看中了我那酒樓,您說這嗨”
李衙內
衙內么,是如今世人對高官子弟們,尤其是內閣成員們的子孫的尊稱,可流傳至今,漸漸貶大于褒。
不過內閣諸位大人之中,有姓李的嗎
師雁行正疑惑間,那牙子卻像想起什么來似的,也跟著嘆了口氣,微微湊近了低聲解釋說“張閣老的兒子在戶部,他兒媳婦姓李,據說十分美麗溫柔,小張大人愛若至寶,那李衙內便是妻弟李秋。”
李秋本不是什么好貨,奈何小張大人愛屋及烏,又架不住李夫人吹枕頭風,幾乎對這個妻弟予取予求。
當初小張大人曾想讓李秋考科舉,但凡有個功名,日后也好安排。
奈何朽木不可雕,李秋是個一看書本就頭疼的夯貨,只得作罷。
又在某個小地方給李秋弄了個小官兒做,可李秋吃不了那個苦,沒兩年就辭了,進京投奔姐姐而來。
眾人瞧不上李秋,私下也對小張大人的所作所為頗有怨言,奈何張閣老如今占著次輔的位子,在朝中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只有小張大人這么一個嫡子。
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要估計張閣老的顏面,這才睜只眼閉只眼。
高老板氣得腸子都快斷了,對著外人又不好罵出口,心里卻將力求一家連帶張閣老都拖出來咒了個遍。
管你什么閣老不閣老的,與我這個平頭百姓有何干系
可你若強買強賣,那就與我有關
小張大人大約也聽到些風言風語,知道這個妻弟爛泥扶不上墻,前些年就胡亂塞了些差事打發去江南做采買,誰承想,推得了一時推不了一世,今年竟又回來了
也不知聽誰吹了幾聲風頭,李秋一時上頭,非要在京城弄家酒樓買賣,看來看去,就選中了高老板的。
與高老板而言,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事已至此,誰也無可奈何,師雁行心里窩火,卻也不得不說“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牙子原本怕她鬧,聽了這話,也是欽佩,便對高老板道“難得師老板這樣深明大義,老兄,你產業甚多,人脈也廣,沒道理叫師老板跑空,少不得勞煩再篩選一二,挑個合適的去處,來日大家都念你的情。”
高老板正哆哆嗦嗦掏保心丹吃,聞言也是唏噓,又對師雁行拱手,“罷了,是我倒霉,也是我理虧”
吃了藥,他獨自靠在大圈椅里窩了半日,因胖胖的一團,偏臉色發青,瞧著倒是有些可憐。
過了一會兒,高老板又撐著坐起來,對師雁行道“師老板仗義,我也不好做那縮頭鳥,這么著,我名下雖沒有合適的酒樓,可我那堂兄倒還有兩家。月前我們一處吃酒時,也曾無意中聽說買賣不好做,少不得要脫手易主,如今就替你去問問。”
牙子怕得罪了主顧,也心疼那傭金是煮熟的鴨子到手飛了,此時十分盡心盡力,不必師雁行開口便主動提醒說“要內城的”
高老板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聞言擺擺手,“我曉得”
說著,有氣無力朝他和師雁行拱了拱手,“兩位見諒,我先去了。”
去收拾爛攤子
出門前,高老板又攥著門框回頭看了眼。
三人相顧無言,整齊地發出一聲悶嘆。
這該死的李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