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雁行年紀小,且眼下頭上也沒有正式誥命,今日尊者如云,便坐在稍側的一席,這會兒悄然退下去,竟無人察覺。
趙家的下人活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宮女在前頭帶路,師雁行跟著繞了大約一刻鐘,期間半個趙家人也沒碰到,最終停在一間偏廳前。
院子里種了不少臘梅,這會兒都開了,空氣中浮動著幽幽冷香。
她的心跳不自覺加速,忍不住想那里面究竟會是誰。
感性的一面讓她希望是柴擒虎,但理智卻告訴她不可能。
一來趙家與裴門和林家素無往來,二來地理位置并不優越,四處人來人往,守衛也不森嚴,慶貞帝怎么可能突然把人安置在此處
正想著,那宮女便上前推了門,微微側身,示意師雁行自己進去,“師姑娘,請吧。”
師雁行緩緩吸了口氣,提起裙擺邁了進去。
廳內燃著熏香,薄霧般的香云自墻角的枯荷銅香爐內散出,模糊了旁邊的身影。
可饒是如此,師雁行還是迅速分辨出,此人正是端陽郡主。
“你看這幅畫如何”
端陽郡主忽朝墻上看去。
師雁行迅速收斂心神,上前看畫。
“上山虎”
她垂在袖子里的手猛地縮緊了。
其實畫家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宮中寶物如云,端陽郡主為何偏偏邀她來這里賞這么一副畫
本朝有位以畫虎出名的畫師,不少人極愛,這幅畫也是那位大家的手筆。
“虎畫”多分為上山虎和下山虎,下山虎意欲捕獵,勢頭威猛,殺氣騰騰,而上山虎則是興盡歸家,更溫和從容,有寬厚之感。
虎,歸家
答案呼之欲出。
“實在是副好畫。”
連日來繃著的那根弦驟然松弛下來,師雁行竟也能真心微笑了。
真好
端陽郡主滿意地笑了。
跟聰明人打交道實在很省心,她實在想不出若對方是個蠢貨,自己該如何解釋,又是否能維持住笑臉。
“行了,走吧”
師雁行“”
不是,去哪兒啊
她一直以為自己隔三差五便有驚人之舉,已有些驚世駭俗,今日一見,卻知一山更有一山高,這位端陽公主更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那邊兩位宮女已經捧著一套新衣服笑盈盈過來,半拉半扯將她帶到后面暖閣之中,“姑娘,請更衣吧”
師雁行“”
多少有些綁架的嫌疑了啊
剛才吃了些酒菜,衣服上略有褶皺,也難免沾染了酒氣,沒奈何,只好更衣。
換衣服的過程中,師雁行又想起方才董夫人遞過來的紙條,趁著那兩位宮女兒退出去,忙拿出來打開看了眼。
只有短短一行字,“欲彈劾與民爭利”。
彈劾,彈劾誰自然是柴擒虎。
與民爭利,自然是師雁行。
董康與師雁行之間的往來一直未曾見光,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還有這么層關聯。
前段時間張閣老接到南來的消息,說是疑似柴擒虎的人搗亂,帶人往這邊來了,雙方發生了一系列沖突,各有損傷,但最終攔截失敗。
眾人不免有些焦急,暗中串聯,想要抓他的小辮子。
柴擒虎此人素來放浪形骸,視天地禮法為無物,較其師裴遠山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偏生陛下縱容,竟留他到今日,眼見要釀成大禍,那些人哪里還坐得住
奈何柴擒虎那廝雖行事張狂,可確實沒有違法亂紀,也不曾招惹女色,竟沒多少黑料可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