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之后,那些小販便都跟看見財神爺似的,一窩蜂涌過去,鬧著賣自己的東西。
那白胖的男人也不惱,笑瞇瞇一口氣指十多樣,大大小小的碟子擺滿桌子,干的濕的葷的素的,好饞人。
那小姐一般先不動手,男的先吃,偶爾吃到什么,便會輕輕伸出手指點點桌面,把那個小碟子挪到小姐手邊。
小姐會抿嘴兒低頭笑一下,伸出青蔥似的手指捻一點。有時是一片桃片,有時是一顆杏仁糖,不一而足。
小姐人長得俊,吃東西也斯文,拿團扇遮著下半張玉面,鬢間流蘇一動不動。
每次小柳都能看癡了。
多好看啊
怎么能有人吃東西都這么好看
嗨,要是我以后能娶這么個媳婦兒,一準兒把她供起來
自己累死累活,回家看一眼就滿足了
偶爾師兄就從后面彈小柳一個腦镚兒,玩笑道“呦,柳兒大了,知道看姑娘了”
小柳又羞又臊,恨不得拔腿就跑,又舍不得。
他還想繼續看吶
而且也不是他自己這么想。
同那位小姐一起來的白胖男人也偷看
一晚上不知道看多少回
哼
每次那小姐吃了東西,扭頭沖他微微頷首時,那白胖子便十分歡喜,復又扭過頭去看戲。
但總開小差
真沒出息
但小柳很快就傷心起來,因為那姑娘也會偷看那白胖子
意識到這一點后,小少年著實沮喪了許久,直到次日登臺之前被郝師父抓過來狠狠打了兩下屁股,這才回過神來。
眾師兄師姐們都在笑,小柳快臊死了
郝家班是雜耍班子,多得是摔摔打打的戲碼,若走神,是會要人命的。
小柳年紀小,身子骨兒輕又軟,能猴兒似的爬到房梁上垂下來的軟繩上,然后在半空中倒吊下來,只用腳勾著,蕩秋千似的在空中晃。
這是他的拿手絕活兒。
因是不知名的雜耍班子,頭幾日的戲票價錢不高,消息放出去后,來的貴客并不多,好些都是圖便宜圖熱鬧臨時起意進門。
不過演出當日,那位小姐和白胖子又來了,也不知怎么的,小柳格外賣命,做得簡直比平時都好。
看客老爺們都高興壞了,喝彩聲此起彼伏。
從繩子上跳下來后,小柳就抱著大銅盤下去挨桌說吉祥話,也是個求打賞的意思。
他年紀小,又剛賣弄絕活兒,不少可給可不給的客人若愛惜臉面,大多就選擇給了。
可惜他們初來乍到,今兒到場的看客大多不是之前看名角兒名戲班子的那批豪客,出手就不那么大方,好些人壓根兒不愿意再掏銀子。
見他過來,只把頭一低,端著茶盞抿來抿去,活像里頭突然多出來了甘露。
小柳走了桌,也只收到幾把銅錢,叮叮當當落在銅盤底下,倒也有幾分動聽。
再一抬頭,就到了白胖子跟前,小柳還有些氣喘,卻依舊熟練道“貴客大吉大利,步步高升,恭喜發財”
對方忽然就哈哈笑起來,竟直接摘下腰間荷包往盤子里一丟,咚一聲悶響。
小柳經歷少,聽不大出名堂,還在琢磨如何反應時,郝師父已匆匆趕來謝恩,“還不給這位老爺磕頭”
小柳被按著后腦勺往下跪,人還有些迷糊,沒等跪下去,卻被一雙白胖的手扯了起來。
“罷了,賣命掙口飯吃不容易,別為難孩子。”
一雙胖乎乎的手在小柳腦袋上揉了幾下,“瞧這滿頭汗,去吧。”
郝師父千恩萬謝,這才拉著小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