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的,甜的,金黃的外殼酥脆,拿在手里有些燙,小心翼翼地用咬一口,能扯出老長
甜味很淡,但幾乎能一直甜到心窩里去。
但那是他最后的快樂。
吃完粑粑沒多久,爹就生了怪病,為了看病,本就不厚的家底徹底掏空,能賣的都賣了,還是不夠。
最后錢沒了,人也沒了。
一個女人拉扯不了這么多孩子,只好忍痛賣給旁人。
“別怪娘心狠吶,留在這兒就是個死,可跟了別人去,挨打挨罵都好,好歹能有口飯吃”
小柳迷迷糊糊跟大家進了店,抱著大碗去盛菜。
師兄挑了個老大的魚頭,聽說叫剁椒魚頭,酸酸辣辣,滋味兒特別足,臉頰子上肉也多,剩下的湯汁還能拌飯吃。
“來,”見小柳不動,師兄伸手去拿他的碗,“這兒有你心心念念的大塊肉,好肥嫩模樣,我給你盛一碗”
小柳突然抱住碗喊了句,“我,我要吃娘做的粑粑”
不是能吃到老家做的飯么
我想吃娘做的粑粑,行嗎
眾人一怔,就聽小柳又喊了遍,竟意外帶了哭腔。
“我想吃娘做的粑粑”
那些久遠的,曾經一度被遺忘的記憶突然在此刻卷土重來,壓得小柳喘不過氣。
他想娘了。
店內其他食客和店員紛紛望過來,師兄手足無措,蹲下來哄他,“你娘這,這也回不去呀有肉吃不好么”
小柳卻吧嗒吧嗒哭起來。
確實回不去了。
其實剛跟著戲班子走那會兒,他曾經偷偷跑回去過,一推門,就看見了吊死在房梁上的女人。
是郝師父跟過來把被嚇傻的他又抱回去的。
“天底下苦命人多著呢,下九流的人,若都開始倒苦水,能把河堤沖垮嘍熬吧,熬出頭就好了”
“哎小孩兒,哭什么”
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小柳本能抬頭,竟然是之前大方打賞的白胖男人。
他還是穿戴很好,腰間又系了另一個精致荷包,大約里面同樣有幾錠銀子和幾張卷起來的銀票。
小柳不好意思說,可對方卻從周圍食客和店員們的口中拼湊出原委。
他撓撓頭,然后非常鄭重地點頭,“吃飯嘛,自然是一頂一的要緊事。”
小柳傻眼,大張著嘴巴,腫著眼泡看他,眼淚鼻子混在一起流到嘴巴里都不知道。
那人隨手丟給他一塊雪白雪白的手帕,“這個不難,小師妹什么都會,我去問問她”
說罷,竟又吧嗒吧嗒跑回樓上去了。
旁邊便有熟客笑,“哎呦,你們遇到貴人嘍那位可是位官老爺,姓田,與這家掌柜的師兄妹相稱”
聽說那位師夫人今兒來視察來了,就在樓上呢。
郝師父等人一聽,俱都驚得魂飛魄散,又擔心方才是否失禮。
又有人道“這家的掌柜可厲害,又心善,專為咱們這些出門在外混飯吃的著想,菜單子隔幾日就變一變,我們都來了快一個月了,還沒吃完呢
非但如此,她還時常叫大家自己提,有什么想吃的愛吃的,若店里沒有,只要能想辦法弄出來的,你就等著瞧吧,要不了幾日,保管有”
小柳捏著那張手帕,如同捧著一個易碎的夢。
郝師父從后面捏了捏他的頸子,沒做聲。
其實哭完之后,小柳就后悔了,他覺得自己是不是闖禍了
當初娘分明說過的,要好好聽話。
可現在,他不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