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的牛車,怎么了,縣學不許坐車嗎”顧佳年疑惑問道。
書生沒回答,又問“可有人送,可有仆從”
“大哥送我過來,沒有仆從。”
書生環顧左右,見無人注意他們,湊過來說“劉教諭最會因材施教,家世顯赫的坐第一排,名門望族的坐第二排,書香門第的坐第三排,啥都沒有的,那就只能坐在門口風吹日曬。”
顧佳年一愣“這豈不是有辱斯文”
書生又道“教諭自然不會說得太直白,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家,湊點錢買些好束脩,偷偷的往劉家一送,到時候就能往前挪一挪位置了。”
顧佳年奇怪道“可屋子里沒空位了。”
書生笑道“現在沒有,你送了自然就會有了。”
顧佳年聽得目瞪口呆,堂堂縣學教諭,居然因為學生的家世背景區別對待。
這豈不成了索取賄賂
“要是我不送呢”顧佳年問。
書生見他年幼,不知道里頭的厲害關系,又說“你若是不送,明面上教諭自然不會多說什么,可暗地里有的是辦法讓你吃盡苦頭。”
“這里是縣學,教諭的地盤,就算你告到知縣大人跟前,教諭也能說出一二三來。”
“倒不如送一些錢財,省心省事。”
顧佳年臉色微冷,淡淡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作為學生,拜師時候送一些束脩倒也無妨,可縣學教諭如此索賄,他是絕不會同流合污的。
書生搖了搖頭“在下言盡于此,到了外頭,你可別說是我的告訴的。”
顧佳年點頭應了。
他繼續開始默寫,思緒卻跑遠了。
回過神來,訓學篇三遍都已經寫完了。
顧佳年想了想,索性吹干墨跡,拿著訓學起身走出講堂,打算去試一試這位劉教諭。
方才同窗的言辭,他也不盡信,總不能只聽信片面之詞。
“劉教諭,學生已寫完了訓學篇,特來求教。”
劉教諭正在后堂喝茶,聽見聲音淡淡點頭“進來吧。”
顧佳年走進屋子,將默寫的紙張呈上。
劉教諭放下茶杯,只掃了一眼“字跡有些稚嫩,還需多多練習。”
“多謝教諭指點,學生回去之后,一定會勤學苦練。”
劉教諭見他倒也恭敬,便道“本官知道你是小三元出生,年少成名,自有幾分傲氣。”
“可你看這縣學之中,并不乏縣案首,府案首,做人還得謙遜才好。”
這話似乎也沒什么不對,顧佳年道“是,學生謹記教誨。”
劉教諭瞥了他一眼“尤其是這人情世故,最要上心。”
“光是求學,不通人情,將來也走不長遠。”
不管他說什么,顧佳年都是乖順的應下,一副受益匪淺的樣子。
劉教諭心底卻皺眉,覺得眼前的人是榆木腦袋,心底頓時不耐煩。
臨了擺了擺手“行了,你出去吧。”
等顧佳年離開,劉教諭將那幾張紙扔開“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一點規矩都不懂。”
“大人,可要小的去暗示幾句”書童忙問。
劉教諭卻搖頭道“不要落人口舌。”
“這有心的,本官就多看顧一些,這無心的,眼不見心不煩就是。”
“左右日子久了,他若是還不明白,便是一塊不堪造就的朽木。”
幾日功夫下來,顧佳年卻深切的認識到前座的話一點沒錯。
劉教諭不明說,可將“因材施教”鐫刻在骨子里。
對待李斌白這樣的“好學生”,不止能坐在最好的位置,時不時開小灶,從來也不會被懲罰。
對于顧佳年這樣的“壞學生”,不管他們能不能看見,聽清,都得坐在最后頭。
學堂上有不明白的去請教,劉教諭也只會一推二五六,讓他回家自己看書。
更甚者時不時看他不順眼,罰抄罰背更是家常便飯。
這樣的區別對待,偏偏還是名正言順,讓人抓不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