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她什么也沒有,但她命好,有福,蘭姐兒有個好舅舅。
周一郎看得出自家外甥女對那個梁公子確實喜歡,只不過兩人之間才見過幾次面而已,還到不了要死要活離不開那份兒上,冷靜一段時間,轉移一下注意力也就淡化了。
這個年齡的小姑娘懂什么感情,她喜歡的只是梁公子那一類型的男人罷了。
至于是否招贅,還需要和大姐商量,自己能替鈺哥兒做主,卻是不能替蘭姐兒做這個主的。
周一郎身兼戶部侍郎和翰林學士兩處職位,要處理的公務很多,不可能天天盯著外甥女兒這點兒事兒,讓云娘和鳳英兩人慢慢商量去,叮囑云娘亦要尊重蘭姐兒她自己的意思,畢竟將來的日子是要蘭姐兒自己過的,娘替代不了,舅舅也替代不了。
一郎大多數時候是非常講道理的,尤其是對待自己的家人,除了對自己兒子控制欲強到不講道理。
大乾朝的戶部相當于是現代社會的國土資源局、民政部以及財政部的綜合體,聽起來是個超重量級的實權單位,但實際上一半兒以上的權力被以徐庚為首的內閣架空。
就比如其中最重要的度支權,也就是說周一郎你想花銀子,對不起,你得請示內閣。
從本質上來說,整個戶部已經淪為內閣的執行工具。
而以徐庚為首的內閣之所以允許周一郎這股新勢力的存在,是因為不想與皇帝鬧得太崩,但若周一郎想要擴大權力范圍,那也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周一郎自然也看得清楚,他與徐庚之間的爭斗那都是做給皇帝看的,實際上在自己羽翼尚未豐滿之前,他絕對不會去動徐庚團體的核心利益。
真正的交鋒都是悄無聲息的,暗流在冰山之下涌動,旁人看到的,只不過是周一郎想讓人看到的而已。
這日兩人在朝堂上又是一番針鋒相對,下朝后,徐庚斜睨了周一郎一眼,目光掃過去幾絲鋒芒,道“周侍郎有空不妨讀一讀史記越王勾踐世家”
對方的話外音周一郎自然聽得清楚,范蠡寫信給文種,書曰“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
那意思是周鳳青,扳倒了我徐庚,皇帝不需要第一個徐庚,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周一郎輕輕勾起唇角,“下官最近正在讀三國志司馬懿篇,感慨良多。”
徐庚顯然也是個聰明人,從鼻腔里哼笑一聲,甩袖走了。
周一郎的意思很明白司馬懿是不能輕易殺諸葛亮的。
徐大人,殺掉我周鳳青,皇帝對你的忌憚會更深,若真把皇帝惹急眼了,你確定你要學司馬懿一樣造反
慢慢地,徐庚和周一郎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彼此之間都心照不宣地清楚對方的界限在哪里,不會輕易越界。
但,不越界只是暫時,平衡必須要被打破,永和帝不可能允許周一郎占著位置不干事兒。
周一郎思來想去,只能暫時做能做的事,監督禹北繼續推行自己的新田稅法,至少在禹北他是說了算的。
歷朝歷代的變革者大抵都沒有什么好下場,可周一郎深知自己所做之事值得,即便是死了,他也必將青史留名,他的田稅法更會影響深遠。
周一郎明白這個道理,周錦鈺自然也明白,只是他知道自己再多擔心都不可能改變他爹的想法,爹是這個時代的人,他永遠不可能像自己這樣跳出這個時代冷眼旁觀這個世界。
爹是這個時代真正的參與者,且他還要做改變時代的人,他認為他有這樣的使命。
這日,一家人正吃著晚飯,周錦鈺忽覺嘴巴里不太對勁兒,忙扭過頭去,用帕子捂住嘴巴,攤開帕子一看,一顆帶血的小白牙落在上面,他的乳牙掉了。
“怎么了鈺哥兒”周一郎回頭兒詢問。
“爹,我的牙掉了。”周錦鈺把帕子攤開給一郎看,他說話的時候感覺嘴巴里漏風,很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