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外面進來的端王聽聞此言,扯了扯嘴角兒,
目光瞥向正在上樓的爺兒倆,心里一時就更酸。
他身后永遠都不可能跟著這么個討人喜歡的小尾巴了。想到永和帝叫自己斷子絕孫,太子竟然想聯合自己助他上位,端王冷了眉眼,發出一聲冷哼
呵,做那門子的春秋大夢
不過一想到自己的子嗣問題,端王頭疼得很。
他甚至想過趕快找到流亡在外的那位皇舅,拉來江湖救急,趕快給弄出個孩子,養在自己名下,好歹身上流著自己的血脈,總比隨便抱養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好。
腦子里下意識閃過皇舅的畫像,不知怎地,腦子里竟又浮現出周錦鈺的模樣兒。
端王的表情漸漸凝固住。
他終于知道周錦鈺身上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這小孩兒長得像他們家人啊,像皇舅,亦有幾分像自己啊。
還真是。
端王搖了搖頭,隨后上樓。
周二郎帶著兒子隨著小伙計進了二樓一間名為“聽風吟”的雅間兒。
一進屋,只看靠窗位置擺放的桌椅就知道這是酒樓內最好的雅間之一。
太白樓總共就只有三間屋子的窗戶是面向下面紫玉河的,坐在窗邊吃飯時可以欣賞到紫玉河的美景。
周二郎讓兒子坐里邊兒靠窗戶的位置,自己挨著兒子坐在外側。
周錦鈺嫌披在外面的狐毛小斗篷礙事,伸手要扯開,被周二郎制止,“不著急脫,待會兒吃飯吃暖和了再說。”
周錦鈺側頭,“爹,我餓了,今天可不可以吃六只黃金大蝦。”
周二郎就笑,沒說行也沒說不行,菜單都不看地隨口報出幾個周錦鈺愛吃的菜,叫伙計速去傳菜。
屋子里只剩下爺兒倆了,周二郎才道“鈺哥兒忘了爹說的話了嗎,再喜歡的東西鈺哥兒也要學會有節制,不可放任。”
周錦鈺不說話,臉朝向窗外那一側,托著腮不想搭理周二郎,
若是以往,他八成會乖乖聽爹的話,爹讓吃幾個就吃幾個,但是今日上午的事讓他有了強烈的危機感。
突然他就有點兒琢磨過味兒來了。
他發現不能一直都聽話,他太乖了,表現太好了,但凡有一丁點兒表現不好的地方就特別明顯。
就比如說學琴這件事,周二郎已經習慣了他做什么都好,彈琴彈不好,他就特別難以接受。
長此以往,爹對他的期望值會越來越高,他要優秀到什么程度才是個頭兒
爹的失望值累積到一定程度會不會就不喜歡他了,嫌棄他了
周錦鈺覺得自己應該一點點潛移默化地降低爹對自己的期望值,他應該像徐庚那樣,三分壞,七分好,讓爹在希望中有失望,失望里又有期待。
他要讓爹為自己操心。
首先他想讓爹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氣的,每個人都能發脾氣,徐庚會發脾氣,賀景勝也會發脾氣,姐姐也會,他憑什么不可以。
前世不會,就從這一世開始學。
練琴這種原則性的事肯定不能耍脾氣,會真的氣到爹,讓爹討厭,那就從吃飯這種小事開始。
周二郎再如何聰明也想象不到兒子內心的真實想法竟然是這樣的,小孩子一個階段一個樣兒,他只以為兒子是到了叛逆期,這一段時期過去就好了。
小孩兒咬著嘴唇一言不發,菜上來了也不肯看一眼。
老實說周二郎還真沒有多少生氣,就覺得兒子的叛逆期原來是這樣的啊,這是上午受了委屈,被自己訓怕了,忙緊著道歉認錯了。
上午那股子氣性沒出來,這會兒自己不讓他吃蝦,又給把那股火兒給點著了。
周二郎心里好笑,又覺得兒子氣鼓鼓的小模樣兒還挺可愛,回頭兒應該畫下來,等兒子長大了,讓他自己看看他小時候發脾氣的小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