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端王率先從蕭祐安營造的情緒中清醒過來,擊掌贊嘆。
周錦鈺滿臉興奮,大眼睛里閃著前所未有的光芒,“外公從頭教我,鈺哥兒要學,要練到外公這樣”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總是提不起興趣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見識過古琴的真正魅力,雖然不應該,但是必須得承認,爹彈得比外公可差太遠了,技術上比不了,意境上更是差了一大截。
蕭祐安怔住,聶政刺韓傀曲彈奏之難,足以讓人望而卻步,而他剛才又幾乎把技藝施展到極致,就是為了要讓外孫望而卻步,沒想到竟然事與愿違,反而激發了外孫的好學之心。
小外孫和他死去的歲小舅舅真的很像,長得像,性格脾氣也像,那孩子太過可憐,他娘抱著才剛剛歲半的他,被亂箭射死,唯恐死不透,孩子被射成了血篩子。
他怎么能不恨,恨自己整日散漫不學無術;恨自己不習帝王之術,不了解朝廷之危局,不知亂臣賊子之心;恨大廈將傾,自己內不能為父皇分憂,外不能救國家于為難。
他的琴棋書畫幫不了他,他的仙丹妙藥幫不了他,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親人被人如割草般屠戮。
他終于明白,生在帝王之家,身為太子,他最該學的是治國之策,是帝王心術。
鈺哥兒可不能走他的老路。
蕭祐安笑道“好啊,外公教你,不過要等我們鈺哥兒身體好一些了再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外公又跑不了,不急于一時。”
周錦鈺點點頭,“我聽外公的。”
端王微愣,一個月以來,周錦鈺在王府除了同自己親近,對待其他任何人和事都提不起什么興趣,沒想到對蕭佑安竟然接受如此之快。
對蕭祐安來講,云娘才出生幾個月就與他分開,那時候他自己如喪家之犬,東躲西藏,一腔國破家亡的悲憤,滿心都是報仇雪恨,哪里有心思顧忌女兒。
后來見到云娘,她已為人婦,認不如不認,讓她知道自己是前朝的公主對她沒有任何好處,除非有朝一日,再認也不遲。
至于鈺哥兒,原本他也沒打算相認,只是因為如今鈺哥兒失憶,認也就認了,最主要他真的很喜歡自己的小外孫。
蕭祐安把周錦鈺帶到內室,“乖孫,張開嘴巴,給外公看一下舌苔。”
“外公你還懂醫術呀”
“嗯,天下比外公醫術還高的人大概不多吧。”
“哇,外公這般厲害,又會彈琴,又會醫術,那外公為什么不早點兒來給鈺哥兒看病,鈺哥兒難受了好多天,現在頭有時候還會疼。”
“外公外出云游,這不剛回來就來了么,來,張嘴。”
周錦鈺依言照做。
“好了,可以了。”蕭祐安道。
周錦鈺眨了眨眼,“外公,是不是鈺哥兒以前也脾胃不好,外公經常替鈺哥兒看舌苔,鈺哥兒腦子里雖然想不起來,但總覺得外公給鈺哥兒看過好多次一樣。”
蕭祐安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拽過小孩兒的手指,查看了一下手指甲蓋的顏色,隨后在周錦鈺手腕下墊了軟墊,指搭在孩子的寸口脈。
凝神感受片刻,蕭祐安脫掉周錦鈺的小靴子,拇指在孩子腳腕處按壓兩下,果然,有一些輕微的浮腫跡象。
端王見蕭祐安神情嚴肅,不由有些緊張,上前問詢,“孩子怎么樣”
蕭祐安看了他一眼,沒接腔,轉過頭對周錦鈺道“鈺哥兒在這兒等一下,外公出去給你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