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帝突然一連數日稱身體不適,未曾上早朝,朝堂上變得波云詭譎,氣氛愈加微妙起來。
群臣對永和帝的龍體安危紛紛猜測,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已死,新的儲君可還未曾設立。
皇帝遲遲不肯立新君,這要那天有個三長兩短來個突然暴斃,屆時誰來繼位,誰來監國
那樣的話必會引起朝堂震蕩,天下大亂。
可皇帝身體欠安,誰敢找死諫言皇帝設立儲君,皇帝還沒死呢,你就急著操心處理他的身后事了么
永和帝共有八子,嫡長子太子已被處死,老三,老四早夭,老六乃是皇帝一夜風流寵了個宮女兒生下來的,除非其他皇子死絕了才能輪到他,老七老八還是奶娃娃呢,如何能做得了一國儲君
算下來,剩下的人選也就二皇子和五皇子競爭,當然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端王放在那里。
而養病中的永和帝目前最信任的只有魏倫以及周二郎兩人,魏倫又是周二郎的人,是以,眼下能影響永和帝決定的非周二郎莫屬。
眾人只知周二郎入了永和帝的眼,簡在帝心,只有魏倫清楚這位六元及第,才華橫溢的狀元郎清高的時候是真清高,可當他放下身段的時候就絕不扭扭捏捏。
周大人放下身段的那一刻,是個人都招架不住的。
皇宮,帝王寢殿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酸腐味兒,不太好聞,卻沒有燃燒檀香來遮蓋異味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太子在永和帝殿中的燃香內下毒后,整個皇宮內再不許聞到一星半點兒的熏香味兒。
寢室內,永和帝才剛剛嘔吐過,周二郎將端著的痰盂放下,無視被永和帝嘔吐物濺臟的衣袖,將永和帝扶至龍塌上。
小太監端了漱口的溫水過來,周二郎自然而然地接過,服侍永和帝漱口。
周二郎的愛干凈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永和帝亦有所耳聞,見他如此細心照料自己,忍不住心生感慨,關鍵時刻見忠心,周二郎此人,自己果然沒看錯。
本就被疾病折騰的心煩氣躁,更被那些蠢蠢欲動盼著自己駕崩的朝臣所氣,此時的永和帝無疑是脆弱的,對忠臣的渴盼和依賴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強烈。
而脆弱的人潛意識里更愿意相信他自己所相信的,因此永和帝也就沒有留意到每次周二郎前來侍疾的時候魏倫十次有六七次有事情不在。
且,周二郎在跟前伺候的時候,身邊伺候的太監宮女好像都比平時少了幾分機靈,這就顯得周二郎的侍奉格外討他滿意。
永和帝道“這些時日辛苦周愛卿你了,又要協助朕處理奏折,又要侍疾,朕看你清減了不少。”
周二郎溫聲道“陛下對微臣有知遇之恩,若非陛下一力提拔,便無今日之周鳳青,微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若是清減幾分能換來陛下安康,周鳳青就算豁出這一身骨肉又何妨。”
永和帝笑罵了一句“朕的狀元郎如今也學會逢迎拍馬了。”
周二郎難掩委屈,道“陛下誤解微臣了,微臣句句發自肺腑,只有陛下好了,微臣才能好;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在;若是陛下不好了,誰還能給微臣撐腰做主”
周二郎最后一句故意說得有些孩子氣,話里話外透露出幾分對永和帝的敬畏和依賴,儼然把永和帝看得如父如君。
和永和帝打交道幾年,被他操縱于鼓掌間,用得著自己的時候就是周愛卿,用不著自己的時候就甩臉子靠邊兒站甚至多次無情打壓,周二郎深諳永和帝的虛偽多疑。
和這種人打交道,說再多的漂亮話,都不如把自己的利益同他的利益捆綁在一起,唯有如此方能打消他的疑慮,使其放心。
周二郎的演技是在線的,神情動作以及語氣不能再自然,他可太了解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依賴和敬畏時會是何種表情何種語氣了,云娘對他就是,鈺哥兒好像亦有點兒怕他。
果然,永和帝聽完周二郎的解釋,臉上的笑意更加真實了幾分。
這會兒兩位宮中的御醫急匆匆背著醫藥箱趕來為永和帝查看具體情況,因為跑得急,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
陛下的脾氣本就不好,中毒生病后更是喜怒無常,御醫們一個應對不好,就可能人頭落地,這并非虛言,已經有兩個前車之鑒了。
永和帝看著跪在地上的二人,面露不滿,這些無能庸醫,原本說得是體內余毒好好將養一段時間就會慢慢排出,這都過去三四個月了,非但沒有見好,反而身體肉眼看見得愈發虛弱。
他不耐煩的伸出手腕,御醫戰戰兢兢走上前切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