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點兒,這茶盞就砸在了周二郎的面門上,后果不說是毀容,定然也不會好受。
周二郎低眉斂目,不吭氣地承受著,冷靜地從永和帝氣急敗壞下手沒輕重中判斷出對方內心的巨大恐懼。
調整了下情緒,周二郎跪在地上深深俯身下去,以額觸地,平靜道“陛下息怒,惹陛下生氣,臣罪該萬死”
一股邪火發泄出來的永和帝深吸一口氣,斥道“周鳳青,你好大的膽子。”
周二郎收起剛才的謙卑,直視著皇帝道“微臣的膽子是陛下給的。”
永和帝“怙恩恃寵,你還有理了”
周二郎坦白道“得罪了陛下,臣或許會受些責罰,但陛下了解臣的忠心和為人,小懲大誡不會真的殺了臣;可若擋了徐大人或者端王爺的路,臣,真的會害怕。”
永和帝聞言,逼問他“倘若朕非要你和他們二人對上呢”
周二郎抬起頭來,“陛下,臣不早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嗎臣能好好活到今天,全憑陛下在后面護著臣。”
他又道“陛下在,臣就好;倘若那天陛下不好了,臣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所以臣比任何人都盼著陛下長命百歲。”
頓了頓,周二郎繼續言辭懇切“陛下日夜案牘勞頓,操勞國事協助陛下處理奏折,為陛下分憂,臣理應效勞,只此事若要傳出去,周鳳青的一條命微不足道,可他們若是以此為由,說陛下您的身體不宜操勞國事,以此為借口行奪權之實,后果實在不堪設想”
周二郎一番話說得永和帝倒吸一口冷氣。
他這番話說的實在高明至極,永和帝要周二郎協助他處理折子非是出于自愿,而是不得已而為之,對周二郎充滿了猜忌和不信任。
周二郎的著手點倘若是處理他和永和帝之間信任與不信任的矛盾關系,只會陷在里面讓君臣關系越來越不可調和。皇家的父子兄弟之間都沒有任何信任可言,他又怎么可能會完全放心你一個外臣
所以,
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把自己和永和帝之間的矛盾成功轉移成了永和帝同端王以及徐庚的矛盾,既穩固住自己在永和帝心中的地位,又為端王和徐庚挖了坑。
接著,他說徐庚、端王等人會以永和帝身體為借口行奪權之實,不但悄悄暗示了徐庚和端王的不軌之心,讓永和帝升起危機感對二人更加忌憚;另外一方面也是讓永和帝自覺保守秘密,不讓任何人知道他在暗自幫永和帝處理奏章。
他此舉實際上也切斷了魏倫參與進來的可能,偏聽就會偏信,假如永和帝只能聽到他一種聲音,也就相當于他變相的控制了永和帝。
徐庚在永和帝面前要體面,端王在永和帝面前掩飾野心,周二郎在永和帝面前擺最低的姿態,說最柔軟的話,干的卻是奪權控場、置對方于死地的狠事
徐庚只想當權臣,不想造反;端王要等到萬事俱備才敢反;周二郎想好了要反,就開始步步謀劃,絕不遲疑和動搖
永和帝親自扶周二郎起來,拉他一同上榻。
周二郎堅決不肯,說是不敢逾越。上面人賞識是上面人的事,恪守本分卻是你自己的事,心里怎么想不說,面兒上必須做到位。
果然,永和帝的面色又好了幾分,笑罵“幫朕批閱奏折的事兒你都干了,還在乎這點兒僭越”
周二郎不跳坑,道“陛下,不一樣。前者是情況特殊,陛下身體為重,臣不能迂腐;后者是為人臣子的禮儀,天子威嚴為重,臣不可僭越。”
永和帝哈哈大笑,“你呀,真是長了一張讓朕又愛又恨的嘴。”
話音一轉,他道“那你來說說,當下的局面,朕當如何應對”
周二郎一拱手,“陛下您無需應對。”
永和帝挑眉,不解道“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