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硬著頭皮道“周大人親臨,寒舍蓬蓽生輝,何談打擾二字,快快里邊請。”
領著周二郎來到招待貴客的花廳,他一邊命人泡茶,一邊試探周二郎的來意。
周二郎卻與他談起了風流才子柳永,“世間尤物意中人,輕細好腰身。香幃睡起,發妝酒釅,紅臉杏花春。馮大人覺得這首詞如何”
他心里莫名有了不好的預感,不自然道“柳永的詞自然是香艷的。”
周二郎勾著嘴角兒笑,慢悠悠道“的確香艷,不過還是太含蓄了些,不及馮大人的詞坦白大膽。”
他呼吸一窒,就聽對方繼續道“春透錦衾翻紅浪,粉融香汗”
一道驚雷劈下,腦子里白光一閃,空白一片。
后面他根本聽不清周二郎說了些什么,只覺自己完了,身為禮部尚書,天下讀書人的表率,門生無數,屢屢在公開場合發表各種要人懂得禮義廉恥之詞,倘若他寫給蘭嫣的那些露骨艷詞傳出去,身敗名裂都是最輕的。
他同周二郎一樣,都是科舉入仕,歷盡千辛考上狀元,又一步步熬到禮部尚書這一步,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絕不能失去現在的一切
他給周二郎跪下了,跪得毫不猶豫。
羞恥和屈辱此時對他來說已經是無關緊要的東西,他痛哭流涕,只想求他放過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到底有多久,也不知道口不擇言求了對方些什么,終于周二郎伸手將他攙扶起來,道“雖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不過馮大人還是應當記住這次教訓,莫要晚節不保。”
“大人教訓的是,下官絕不敢再犯。”他喏喏答道,因為跪的時間太長,兩條腿直打顫,對方卻沒順勢扶他坐下,而是松了手,他一時之間竟然不敢落座。
直到聽對方說,“馮大人快快坐下,一直站著不累么”他才如蒙大赦般慢慢坐下,卻又不敢坐實,只坐了半邊椅凳,此時拿捏著他性命前程的周二郎甚至比永和帝更令他畏懼。
可大大出乎他意料事情發生了。
周二郎竟然當著他的面,掏出一份詩稿,給他看了一眼,然后點燃火石,燒了。
壓在他身上千鈞重的東西,就這么隨隨便便輕而易舉地燒了,灰飛煙滅,不留一點痕跡。
他吃驚地看向對方,就聽周二郎道“馮大人,你與我皆為南州人,出身平民,你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我亦不容易,你可愿與我一道,共創一番大業。”
他真的動容了,為對方這份魄力和胸襟,也為對方的自信,換作是他,絕不敢冒這個險。
為達目的,不拘泥于手段,有手段卻又保有底線,這樣的人不成功,誰還能成功
他剛剛松了一口氣,不想周二郎又投下一枚驚雷,“那么,馮大人可想清楚了你現在是陛下的人還是我的人”
他大驚失色,周二郎竟然知道了他是永和帝在徐庚身邊布下的暗棋,如此機密之事,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包括自己的家人。那么泄密地就只能是永和帝,多疑的永和帝竟然對周二郎信任到如此程度,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感到懼怕的同時,又好像無比安心,他無比堅定,自己投靠周二郎會是一個最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