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借力使自己表現出無懼無畏。道“勞煩大人親自前來走一遭,是在下的死期到了嗎”
周二郎一抬手,身旁的貼身侍從以及獄卒無聲退下,那侍從退下時不吭聲把牢房一角散發著惡臭的恭桶拎出去了。
犯人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地兒,詔獄里的味道著實不好聞,端王爺幾乎是不怎么進詔獄的,周二郎的侍從對自家大人佩服至極,剛才還在仙宮里品仙茶,到了這地兒,人家一樣淡然。
一旁的老獄卒則老臉一紅,這就是人與人的區別,要不人家能在大人身邊伺候,而他只能做個又臟又累有沒銀子拿的獄卒呢,眼力價就不夠。
身居高位,人家的身邊人,哪怕是個端茶倒水的,也不會簡單。
周二郎伸手把盧文康攙扶起來,輕笑了一下,語調輕松中帶著幾分揶揄,“盧兄風華正茂,正是當打之年,說死豈不是為時過早,閻王愿意收,本官卻不舍得放呢。”
盧文康愣住,反應過來后激動得猛抓住周二郎的胳膊,顫聲問“大人您”
盧文康身子一軟,滑跪在地,知道自己還有機會活命,剛才那點子氣節一下子泄光了,想站都站不住。
周二郎給他找了個臺階,“盧兄體力不支,不必強行站立,坐著說話即可。”
盧文康忙擺擺手,扶著牢門的木柵欄一點兒點兒站起來,“讓大人見笑了,文康是激動的,被關在這里的每時每刻都度日如年,乍一聽自己還有救,繃不住了。”
周二郎一笑,“這里的折磨沒人能熬得過,否則鎮撫司的詔獄也就不叫鬼見愁了,還如何能震懾百官,盧兄說是不是”
盧文康忙拱手受教“大人說得極是,經此一遭,文康以后必當謹言慎行。”
“為官謹言慎行自是應當,可當表態時也要表態嘛,漩渦之中,無人能獨善其身,盧家也一樣。”
語氣稍頓,周二郎微微垂眸,看向盧文康,“否則就如現下這般,出了事也無人護著不是”
言外之意出了事只有本官有本事能救你,以后你該跟誰混你們盧家該跟誰混,聽懂了吧。
盧文康微怔。
周二郎似是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道“換做是別人本官必不會來趟這遭渾水,不過本官有幸拜讀過盧兄的農商論,對盧兄的才華見解十分欽佩,實不忍我大乾朝痛失棟梁。”
他強調自己是因為惜才愛才,所以才愿意出手相助,淡化了自己與盧老頭的交易,一個人情分兩次賣給盧家,讓盧文康本人則更加感激他。
即便以后盧家不愿意站隊自己,也能把盧文康爭取過來,而盧文康某種程度上就代表著盧家,他若在盧家的影響力不大,又何以讓盧家的大家長拉下臉來為他四處奔走呢。
世間有哪個人不希望被夸,尤其是在盧文康如此落魄之時能受到周二郎這樣人物的肯定。
這亦讓正處于精神崩潰邊緣、渴望被救贖的盧文康無形中對周二郎產生一種依賴。
以至于在后來,盧文康對周二郎做事有莫名的信心,且周二郎對他的一句否定就能讓他懷疑人生,而周郎的肯定亦能讓他歡喜不已。
操控人心,二郎是專業的。
在找盧文康談話之前,他沒有對盧文康用刑,卻讓他對面牢房里的人受刑,當著盧文康的面用大刑,讓盧文康的心理壓力大到極點,恍若驚弓之鳥。
盧文康絕望到極點時,周二郎有如神降,如何能不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而周二郎同他說的這番話更是滴水不漏讓人抓不到絲毫把柄。
首先,他強調自己知道盧文康是冤枉的,所以你冤枉人家故意包庇謀逆同黨就不成立,
其次,人家為盧文康奔走,不是為了他自己,是為了不讓大乾朝、不讓皇帝陛下損失棟梁之材,可以說人家毫無私心,一心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