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帝怔愣了一下,渾濁的目光中似乎閃過些什么魏倫是被他強迫自宮的。
因為他需要絕對可以信任的人在身邊,無根的太監最是合適不過,魏倫能干且忠心,用得也順手
他想起魏倫每次表忠心的時候,總喜歡說老奴是無根之人,從進宮那天起就無牽無掛,心中只有陛下您一人,除了依靠陛下,奴才還能依靠誰呢
原來那些都是反話。
不理會永和帝的錯愕,魏倫微微俯身,輕輕替永和帝理了理被面,淡淡道“陛下覺得魏倫對您有用,就讓魏倫做了太監;如今又覺得離不開周大人,便賜他一杯毒酒,讓他給您陪葬;”
“陛下的賞識和看重,讓人承受不起呢。”
說完,魏倫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寢宮。外面陽光正好,他終于為自己報了仇,可他的一生卻早就被毀得面目全非,無兒無女,孑然一身。
許是白天刺激太過,半夜里,永和帝突然情況不妙,面色灰白,呼吸急促,口中吐著白沫。
宮中御醫匆忙過來查看,見此情形,沖魏倫搖了搖頭,道“撐不過今晚。”
魏倫垂眸不語,半晌后,擺了擺手,命人速去通知周二郎。
周二郎接到消息后,卻沒有立即進宮。
消息是真是假,魏倫是否被人脅迫,都未可知。
他自然不會犯徐庚和端王的錯誤,做好后手以防不測。
二郎囑咐蕭祐安看顧好家里人,倘若看到皇城中有煙火信號放出,則立即帶人從密道出城。
蕭祐安點點頭,叮囑他行事小心。
辭別蕭祐安,周二郎帶著大哥以及胡安從府里出來,先去了一趟錦衣衛,帶上精銳心腹,這才快馬加鞭趕往宮里趕。
到了宮門口,周二郎把錦衣衛的兵符令牌交到周大郎手上,道“大哥勿要擔心,如今整個朝堂以及皇宮都是我的人,此番布置只是以防萬一,半個時辰之后,胡安若出不來送信,大哥便率人闖宮。”
大郎什么都沒說,目光直視二郎,雙手用力握了一下弟弟的肩膀,一切叮囑和關心都在不言中。
周二郎點點頭,帶著胡安策馬上前叫門,守門之人自然認得他,忙小跑著打開宮門相迎,把人放進來,復又迅速關上。
伴隨著一陣吱扭聲,宮門一點點閉合,將周二郎的身影隔絕在宮門之后,大郎握住韁繩的手緊了緊。
皇宮內,君臣終于再次見面。
只不過這次是周二郎站著,居高臨下,有些憐憫地瞅著龍榻上奄奄一息的永和帝。
見到周二郎,永和帝灰敗的眼珠突然迸發出回光返照般的光亮,胸腔劇烈震顫,發出含糊不清的喘息聲,他著急地蠕動嘴唇,拼命想質問什么。
周二郎萬萬沒想到永和帝吊著一口氣兒見自己,是為了來興師問罪,果然和端王趙修遠是一家人沒有一丁點兒自知之明。
周二郎開口,聲線淡淡,“玉殿傳金榜,君恩賜狀頭。慷慨丈夫志,生當忠孝門。”
“陛下,周鳳青當年一腔熱血忠君報國,難道不是您逼著臣一步步學會爾虞我詐,玩弄權謀之術的么”
“所以,周鳳青也罷,徐庚也罷,端王也罷,哪怕是太子,都是被您一步步逼到了謀反的絕路上,凡事皆有因果,陛下與其責怪臣,不如反省己身”
噗永和帝猛地一口鮮血噴出,隨后頭顱像是失去了支撐般,無力地垂落在枕頭上,身側手指尖微微動了動,最終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