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敏似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朝郭嘉尷尬地笑了笑,不再言語,老老實實埋頭趕路。
兩人抵達舞陰的時候,正巧遇上呂昭在椎牛饗士,舉辦慶賞的筵席。聽來敏說了來意,她表現得十分高興,親熱地握住兩人的手晃了晃,先謝南陽豪族的鼎力相助,再謝荀彧在后方辛勤工作穩定局勢,最后謝他們二位跑著一趟,并熱情地邀請他們一同參加宴會。
呂昭語氣誠懇眼神真摯,該謝的都謝到了,誰也沒落下,別管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反正面上挑不出一丁點兒錯。
來敏就愛湊熱鬧,況且這是送上門的跟呂昭拉關系的好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當即表示恭敬不如從命。
郭嘉輕飄飄地瞥了眼自己的掌心,不知想到了什么,莞爾一笑,跟著來敏落座,乖巧得宛如剛入職場的新人,一副生怕行差踏錯的謹慎模樣。
呂昭知道這些都是假象,即使她不曾讀過史書上關于郭嘉的記錄,單看荀彧給她寫的信,也能明白郭嘉不符合世人眼中對知識分子的普遍定義,否則荀彧完全沒必要特意提醒她。
但郭嘉既然沒有一開始就表現得特別高調,呂昭也不會主動把他提溜出來。兩人就像兩只第一次見面的貓貓,借著四周熱熱鬧鬧的氣氛,謹慎地、悄悄地觀察對方。
酒喝過幾輪后,因為來敏和郭嘉的到來而稍顯拘謹的氣氛徹底打開,大家都放松了不少。王粲笑著說起以前在長安時的往事,又詢問了好友楊修的近況,來敏都一一回答了。
呂昭聽了一會兒,忽然問了個問題“王司徒最近還好嗎”
四周微妙地安靜了一剎,有那么一瞬間,王粲看呂昭的眼神都不太正常了,透著一點點欲言又止的驚恐,就好像聽到她說的是“那老家伙怎么還沒死”。
王粲誤會了,呂昭確實是單純地關心王允,沒別的意思。
雖然王司徒看呂昭不順眼,總是暗戳戳找麻煩,但她很明白朝廷沒了這老家伙還真不行,正因為有他和皇甫嵩坐鎮長安,西涼才沒敢貿然殺入關中,只在隴西折騰,李傕和郭汜也老老實實貓在虎牢關,有事沒事外出溜達溜達,在朝廷的暗示下聯合黑山軍,去冀州賤兮兮地騷擾一把正跟公孫瓚掐得你死我活的袁紹。
但王允畢竟年事已高,一直高強度996,時間長了身體恐怕會撐不住,他要是真出點事,壓不住四周那些蠢蠢欲動的虎狼,呂昭會很為難。
別忘了呂布可是打著代天巡視的旗號出來的,皇帝如果出了事,他是回去救駕還是放著不管
如果不管,罵聲肯定會像雪花一般從四面八方飛來,掀起一場暴風雪,把他整個人都淹沒。
其實別人也不想管,即使管,也別有目的,都到這個時候了,天下沒幾方勢力真心為漢室的未來著想,都巴不得漢室趕緊覆滅,自己好取而代之。
為什么不罵袁紹卻罵呂布很簡單,還是那個理由,誰讓呂布祖上沒出過顯赫的兩千石呢。
如果管了,救完皇帝之后,是把他繼續放在長安,還是帶來荊州
放在長安,等他們走了,西涼人還會繼續來。
帶來荊州這不就達成了奉天子以令不臣嗎
所以最好維持現狀,王允和皇甫嵩健健康康活著,至少多活幾年,等她拿下益州。
或許我應該給王司徒寄點鈣片、腦白金之類的補品,幫助他預防骨質疏松,延緩老年癡呆呂昭的思路逐漸跑偏。
“挺好的”來敏似乎并不知道呂昭和王允之間的過節,也完全沒覺察到四周的空氣中浮動著微妙的氣氛,他笑瞇瞇地回答,“我姐夫臨走前他來拜會,聊了一下午,老爺子看著比我還精神呢”
“那就好。”呂昭笑了笑。
她決定了,明天就把鈣片給小皇帝郵寄過去,由他轉交給王允。
如果是她親自送的,怕不是會被王允一點兒不剩全扔進垃圾堆。
氣氛又恢復了正常,大家繼續吃吃喝喝。
在收到徐庶好幾枚眼神暗示后,王粲總算是學乖吸取了教訓,不再聊任何與長安有關的事,轉而談起了南陽的風土人情,又順著聊到各位名士,提起了荀彧的名字。
這下總不會觸雷了吧
按理說聊荀彧很安全,這位謙謙君子為人無可指摘,即使是遠在冀州的袁紹都得贊他一句冰清玉潔,他又是呂昭目前最器重的心腹大管家,你就算一直對荀彧進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瘋狂吹捧,頂多也只顯得有點馬屁精。
但王粲身上可能有什么可怕的尷尬buff,又或者他跟來敏加在一起會發生某些奇妙的化學反應,總之,他們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之前蔡邕組的局。
“鄧家那老爺子還想著給荀先生做個媒。”來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