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城池沉默地佇立在陽光下,城頭看不到一面旗子,也看不到守城士兵的身影,好像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徹底籠罩了。
但這是其他騎兵們眼中的汝陽,呂昭遠超常人的視力令她看到了更多的東西,她倒是覺得,這座城一點兒不孤單,甚至非常熱鬧。
怎么說呢,十里八鄉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人物,恐怕都聚集在城外了吧。
隨著距離的縮短,其他騎兵們也逐漸看到了真相。
城門前的空地上停滿了馬車,造型一個比一個豪華別致。
高冠博帶的士人們抬頭挺胸地站著,時不時側過身體與旁邊的同伴低聲交談一番。
雕刻著花紋的巨大酒壇子整整齊齊地擺在路邊,酒壇后面堆滿了各種物資,全都用柔軟的綢緞蓋著,裝飾得異常精美。
“這這什么路數”護衛在呂昭身旁的一個騎兵遲疑道。
他們氣勢洶洶地殺過來,對方不說四散奔逃吧,至少也該閉門不出,躲避兵災,怎么全都跑到大街上來了不怕被誤傷嗎
“什么路數”呂昭嘴角一勾,露出燦爛的笑容,但笑意并未觸及眼底,“夾道歡迎的路數啊。”
呂昭畢竟不是出身門閥世家,她一般不會切換成他們的思維去思考問題,否則她能更早地預料到這個場景的出現。
并州鐵騎很快逼近了城門,見呂昭還沒有減速的意思,一個騎兵忍不住詢問道“女郎,要沖過去嗎”
“人家如此熱情地歡迎我們,多少得給個面子啊。”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呂昭還保持著原有的速度,她拿起一面令旗,向后方揮舞一番,打出一個旗語。
人高馬大的并州漢子們秒懂,臉上紛紛露出壞笑。
直到真的快撞上了站在最前排的人,呂昭才猛地勒緊了韁繩。
白露霜屬于越跑越瘋的馬,從來沒見它疲倦過,平時除了上戰場,基本沒有跑盡興的時候,這次追擊袁術,它難得撒開了蹄子狂飆,正快樂呢,忽然遭到阻止,瞬間小脾氣上來了,只見它人立而起,兩只前蹄騰空,仰天長嘶吼,眼看就要踏向那個擋在它面前的倒霉蛋。
在瞬間逼近的死亡威脅面前,上一秒還風度翩翩頗具氣度的士人們紛紛變了臉色,倉皇失措地朝著四周逃走。人群中唯有一人站得穩穩當當,還伸出手扶了一把差點兒跌倒的同伴。
馬蹄終究沒有狠狠砸向某個人的腦袋,制造出血濺當場的悲劇,在呂昭的操控下,白露霜像跳舞似的,踩著靈活的步伐后退,兩條前腿穩穩地落地。
不止是呂昭,跟在她身后的騎兵們也都精準地完成了急剎車,并且在短時間內整隊完畢,排列成一塊整齊的方陣。
“不聽話的小東西,”呂昭板著一張嚴肅的臉,重重拍了一把白露霜的腦袋,言語之間意有所指,“我之前怎么教你的
”
白露霜委屈,但不會說話。
訓完了馬,她緩緩抬眸,目光從左往右依次掃過驚魂未定的士人們,眼神在剛剛那位十分鎮定的年輕人身上略一停頓,然后才翻身下馬,走向為首的中年男人,拱手行禮,“抱歉驚擾到各位的集會了”
“湖陽君客氣了,”中年男人迅速整理好表情,露出一張真誠的笑臉,解釋道,“其實我們是專程來此迎接您的。”
呂昭回想起在自己剎馬前,遠遠看到男人臉上那不加掩飾的嫌棄神色,由衷地在心里敬佩他的變臉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