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好奇心爆棚的士人們斜眼的斜眼,踮腳的踮腳,伸脖子的伸脖子,在失禮的邊緣盡情大鵬展翅,各種小手段都用盡了,也沒能看清呂昭手中的小紙片上到底寫了什么內容。
他們只看清了呂昭的神情變化。
一身戎裝、英姿颯爽的年輕女郎先是哭笑不得,緊接著若有所思,最后似乎想通了,嘴角朝上翹起柔和的弧度,瞬間切換出一個迷人的笑容。
很多年輕人當場就扛不住了,小心臟撲通撲通直亂跳,一下子忘記了不久前她囂張地縱馬逼近人群,他們嚇得四散奔逃時,在心里是怎么狠狠罵她的。
呂昭保持著微笑,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先沿著折痕將紙條恢復原狀,裝進荷包里,又把荷包放回袖中。
這一套小動作換個人來做,少不得透出幾分心虛。有點類似于考試的時候被監考老師當場擒獲翻小抄,再怎么不在乎分數和處分,也該知道作弊的行為是錯誤的。
但呂昭的動作瀟灑又流暢,沒有一點兒掩飾的意思,坦坦蕩蕩,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到男人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過于苛刻了。
不就是很不尊重地打斷了我的發言,轉而去閱讀某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嗎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微微一愣,緊接著意識到了什么,表情有一瞬間變得非常扭曲。
當然不可以啊他在心中憤怒地咆哮著,非常困惑自己為何會產生如此奇怪的想法,同時開始瘋狂地挑剔呂昭的缺點。
鄉野村婦不懂禮數行事作風專橫跋扈同袁術一路貨色長得再美也是庸脂俗粉
“勞煩諸位在此久候,是我的不是,”庸脂俗粉淡定地收拾完作弊工具,假裝無事發生,笑容真誠地說道,“不知可否給我一個賠禮的機會”
男人還在心中花式痛罵呂昭,罵得有些上癮,反應就慢了半拍。見他一直不接話,他背后默默伸出一條腿,悄悄地、不輕不重地給了他一腳,可算把他踢醒了。
“咳咳,君侯說哪里話,”男人試圖用笑容掩飾尷尬,“若不嫌棄,還請到寒舍一敘,我們略備了些薄酒,為您接風洗塵。”
呂昭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那就叨擾了。”
仆從們將擺得整整齊齊的物資又扛了回去,一行人敲鑼打鼓進了城。
掌權的袁術不在了,頗具威望的本地士族則故意放任不理,無人管束的百姓們好奇地離開家門,走上街頭看熱鬧。
被當成熱鬧看的呂昭心想,要是在城門口懸掛兩條條幅,左邊寫“熱烈慶祝士族毒瘤袁術被趕出豫州”,右邊“真誠歡迎湖陽君前來指導工作”,就更加應景了。
“女郎,女郎”護衛控馬靠近呂昭,把手攏在嘴邊,壓低聲音說悄悄話,“咱們這就進城啦不追袁公路了”
呂昭偏過頭,打量著這位并州漢子粗獷中透著憨厚的臉,心中冒出些許無奈,有點念想聰明的張遼和更聰明的郭嘉了。
“不追了,追什么追。”她小幅度地撇撇嘴,“你還真以為那幫人跑來城門口等著,是為了歡迎咱們嗎”
“那不然呢”護衛眨眨眼睛,神色茫然,“您之前不是說,他們很樂意看到袁公路離開嗎”
“確實,”呂昭嘆了口氣,“但”
但人的思想和感情都是很復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