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下暫居何處”呂昭問道。
為了吸引更多商賈前來做生意,她派人統計了各個地方的客流量大小,在郡之內修葺并新增了一些驛館,派出專人進行維護。城內也有不少心思活絡的百姓們跟著開了小型客舍,以更加低廉的價格招攬往來旅者暫且歇腳。
但以周瑜的家庭條件,他大概看不上這些主打便利的小旅館,說不定在城中另有居所。
“孫府。”郭嘉回答。他連著灌了杯茶水,仍然無法沖掉口腔中縈繞的苦澀湯藥味,難受得說話聲音都有點發飄。
呂昭想笑又覺得可憐,無奈地搖搖頭,打開荷包,取出一塊糖遞過去。
郭嘉短暫地猶豫了一瞬,緊接著對苦味的抗拒全面壓倒一切,他迅速道謝,把糖接過來塞進嘴里,感受著美好的甜味絲絲縷縷化開,終于覆蓋掉令人討厭的苦,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
“孫府對。”呂昭想起什么,恍然頷首。
孫家和周家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結為通家之好了,有此等交情,周瑜既然來了襄陽,怎么也該去見見長輩。
但
“我記得孫家不是在宛城定居了”呂昭好奇地問,“何時搬來襄陽的”
她只是隨口一說,郭嘉卻露出了頗為意味深長的笑容,“此事與您有些關系。”
“哦”呂昭先是微微一愣,與郭嘉對視數秒,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比起遠在天邊、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天子,地方州郡的實權長官對百姓們的影響力更大。呂布常年在外征戰,留呂昭鎮守大本營,自然是她在哪兒,哪兒就是權力中樞,大家都想離她更近一些,一來治安有保障,二來攀關系方便,來能第一時間沾到各種新奇政策的光。
然而呂昭的居所并不固定,會根據情況隨時調整。最初她在襄陽,等袁術來攻,她就搬去了舞陰前線,后來追著袁術進入汝南,一路打到汝陽,暫且留下穩定局勢,等汝南境內平復得差不多了,又出了甘寧搶糧食的事,她火速帶人去了趟竟陵,順便去江陵拜訪劉表
這樣一看,她今年竟是一直在外奔波,基本沒怎么著過家。
想來孫夫人也很苦惱,在各個城市之間搖擺不定,挑花了眼,最后一咬牙一跺腳,干脆在襄陽、宛城兩座人口稠密的大都市都置辦了房產田地,權當投資了。
“您在襄陽待了個月,太守府附近的房租都跟著漲了呢。”郭嘉開了個玩笑。
短暫的沉默后,呂昭換上一副無比誠懇的表情,正色道“那我還是快些走吧,免得先生租不起宅子,露宿街頭。”
荀彧合攏公文,撂下毛筆,神情溫和,“我沒收他租金。”
郭嘉“”
呂昭差點兒笑出聲,全靠強大的意志力忍住。她用棒讀的語氣問“啊,這是怎么回事呢”
“都是些瑣碎的小事。”郭嘉看了荀彧一眼,眼神頗為哀怨,明明白白透露著“你最近怎么總是拆我臺”的譴責之意。他單手扶額,作虛弱狀,生硬地岔開話題,“女郎,我還是感覺嘴里發苦”
呂昭戲看夠了,快樂地抓了一把糖塊塞進郭嘉手里,關切地問“給,多吃點,夠了嗎不夠還有。”
郭嘉“夠了夠了。”
臨近年十,縣中的官吏們都放假回家了,這時候別管是召見還是登門拜訪,都顯得很不合適,因此呂昭決定年后再見周瑜。
今歲糧食豐收,百姓們手里存下不少余錢,終于舍得拿出一點來置辦些年貨,就算不買東西也愿意進城逛逛,因此街上比往常多了許多人。
呂昭見狀,自掏腰包訂了一批燈籠、桃符等吉慶之物在城中四處懸掛,烘托氣氛,又請來專業團隊跳儺戲,驅逐惡鬼,圖個吉利,引得大家爭相圍觀,一時之間熱鬧非凡。
等到了除夕那日,魏夫人才裹著滿身風雪姍姍來遲。貂蟬駐守汝陽不能隨意離開,她便先去看了大女兒,再來找二女兒。
娘倆帶上張遼和郭嘉兩位孤寡人士,在燈火通明的府里吃了頓豐盛的年夜飯。飯后蹭飯的兩位主動溜達去外間下棋,留下呂昭與魏夫人昵地靠在一處說知心話。
聊著聊著,魏夫人忽然開始發呆。呂昭默默止住話,握住魏夫人布滿繭子的手,“母親。”
“說到哪兒了”魏夫人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柔柔,我”
“母親,”呂昭豎起手指,隔空在魏夫人的唇前輕輕一點,她低聲道,“我知道您思念父親別難過了,我讓你們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