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昭抵達汝陽那日天氣很好,路旁的桃花梨花開得葳蕤繁茂,粉白交錯,遠遠望去,像是一片片輕薄飄逸的云朵。
恰逢休沐,士庶皆出游踏青,官道上車馬行人熙來攘往,不少人直接繞著幾株樹木拉起帷幕,圈出一小塊地方,供家中女眷賞玩,有心思精巧者干脆指使仆從在樹上綁了架纏花藤的秋千,膽子大的小姑娘站在上面蕩來蕩去,蕩得還挺高,從呂昭的視角能看到她興奮的笑臉。
似乎挺有意思的,她觀察了一會兒,逐漸心動,決定等有空了也在院子里建一個玩玩。
呂昭眼饞人家小姑娘的秋千時,一輛徐徐路過的軺車突然停了下來,手持書卷、頭戴緇撮的陳群驚訝地睜大眼睛,脫口而出“女郎您今日便到了”
他邊說邊下車,視線往后一掃,沒發現還有其他人跟著,目光立即變得不贊同,“怎么就您自己護衛何在”
見到好看的年輕郎君,白露霜的老毛病又犯了,蠢蠢欲動地往前蹭了一小段距離,試圖去咬陳群的衣袖。
呂昭悄悄磨牙,心想早晚得把這傻馬燉了。她用力往后一拽韁繩,制止了白露霜的耍流氓行為,翻身下馬時又不動聲色地把它的大腦袋往后一推,確認它就算伸直脖子也夠不到人后,才對陳群笑道“后面呢,我嫌他們走得太慢,干脆先行一步。”
馬車拖著大量行李,走不了太快,再加上這個年代的車沒有減震系統,坐久了骨頭架子都得被顛散,比起慢悠悠乘車,呂昭更喜歡騎馬。
陳群絲毫不知自己躲過一劫,他面露無奈之色,實在是服了呂昭這個過于隨意的行事風格。
除她之外,哪位使君將軍出行時不是前呼后擁,車馬開道,威風凜凜即使清貧如陳群之父,也有許多學生自愿隨侍左右,端個茶遞個水,充當一下人形拐棍之類的。
退一步講,就算不在乎排場,也應當注重自身的安危,獨身一人上路,萬一出點什么事,連個能報信的手段都沒有。
眼看陳群擺出了一副規勸諫諍的架勢,呂昭趕緊轉移話題,從馬背上拽下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遞出去,“長文送你的”
呂昭去繡坊巡視,得到了繡娘們的熱情接待,她們簇擁著她參觀不同的工作區域,向她展現了從處理原材料到紡線到織布再到刺繡和剪裁的一整套流程,以實際行動告訴她,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大家都在努力學習、認真工作,絕不敢辜負她的一片苦心。
臨走的時候,掌柜給呂昭塞了幾十匹珍貴的絹錦,以及幾件素紗襌衣。
繡坊目前僅有三位甲等繡娘,足見評選標準之高,被呂昭和貂蟬從虞家救出來的李三娘更是其中翹楚,由她所制的織物服飾深受達官顯貴喜愛,曾被炒出過天價,很多人心甘情愿排隊等工期。這些素紗襌衣便是出自她手,每一件都絲縷細膩,柔軟輕盈,精美得無可挑剔,無論是自己穿著還是贈與他人,都是極好的。
呂昭一向不太在意服飾的貴賤,有什么穿什么,穿著舒服就行了,屬于長得好看就瞎造的典型。掌柜說素紗襌衣適合送禮,她就沒給自己留,把它們分開打包,先給荀彧送回去一件,又給了張遼一件,剩下的打算等見面再分。
陳群年輕俊美,言行舉止透著股文質彬彬的書卷氣,再罩上薄如蟬翼的素紗襌衣,氣質更顯超凡脫俗,送給他再合適不過了。
陳群的大招還在讀條中就被打斷了,整個人都有點懵,像是陷入了眩暈狀態,他茫然地看著呂昭,又把目光移到她手中的禮盒上。
俏麗的女郎和的俊秀郎君站在一處,本就是道賞心悅目的風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往來的行人們被吸引了注意力,不自覺地多看兩眼,很快就有人認出了陳群。大家倒也識
趣,沒來湊熱鬧,只遠遠地站著,露出和善的笑容。
字面意義上的和善。
陳群呆了一會兒才重啟成功,他微微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后還是默默把話咽了回去,另換一套說辭“多謝您的厚愛。”
馬蹄聲由遠及近,疾馳的騎兵們身后揚起一片塵埃,張遼終于帶著侍衛追了上來。
“看,我就說在后面呢,沒騙你吧”呂昭笑瞇瞇地拍了拍陳群的肩膀,然后回頭看向張遼,抬手一指前方的樹林,“我要那個。”
張遼正欲下馬,聽到這話,便暫時沒動,憑借高度優勢,循著呂昭的指引張望。
陳群亦好奇地遠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