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她”
荀采的速度其實挺快的,奈何對手人多,一下子就把她團團包圍了。在女兵們嘿嘿嘿的邪惡笑聲中,七、八雙手伸向荀采
“可惡有本事來單挑不許撓快放開哈哈哈”
片刻后人群散開,露出衣衫凌亂、鬢發微松、臉頰漲得通紅的荀采,她憤憤地理著衣襟,怒道“狂妄悖理目無尊長你們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加倍功課統統加倍”
“好啦好啦,別生氣啦,笑一個唄”健壯的女郎一把摟住荀采的脖頸,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你這張臉都板了整整一天了,不好看了。”
“本來也沒多好看。”荀采使勁兒磨了磨牙,卻也沒推開女兵的手。
剛入女兵營時,正是荀采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
恩愛的夫君英年早逝,自己想隨他而去,卻總是被人攔下。回娘家沒待兩天,又得知父親在為自己相看新夫家
荀采將繩索甩上房梁,不慌不忙地系出一個又一個死結,確保繩子絕對不會中途松開。
當初是你一定要我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她邊系邊想,我嫁了,漸漸地發現他人還不錯,也就那樣過下去了。怎么他才死沒多久,你就又要我嫁給別人你不是很滿意他嗎不是覺得他特別優秀、日后肯定大有作為嗎
曾經荀采以為自己是只自由自在的鳥兒,天空廣闊任意遨游,后來的某一天,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不是鳥,而是風
箏,被一根雖細但堅韌的線死死牽著,執線人允許她去哪兒,她才能往哪兒走。
真是太可笑了。
她感到窒息,水從四面八方漫過來,將她徹底浸沒,無形的繩索捆縛著她的四肢與軀干,她動不了,只能任由自己一點點被淹死。
淹死,對,死。
即使你能掌控一切,但這條命,總歸是我自己的吧
門被推開,有人驚呼,匆忙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很快遠去。
一切聲音都遠去了,永恒的寂靜緩緩將荀采包裹,她感覺很累,累得再也不想睜開眼。
就這樣結束吧。
之后的事荀采沒什么印象,可能是人類特有的自我保護機制令她遺忘了痛苦的過去,只偶爾會在午夜夢回憶起痛苦的一鱗半爪。
她那位一向儒雅隨和、風度翩翩的父親發了好大的脾氣,把手邊能砸的東西都扔在地上砸碎了。她以為下一個挨打的是她,但她想錯了,父親只是來回轉了幾圈,坐在翻倒的胡床上,原本挺直的脊背彎折塌陷,像是一直支撐他的什么東西徹底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具軟爛而蒼老的皮囊。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眼里滿是痛苦。
上次看到他這么痛苦,還是兄長去世的時候。
總之,自盡未遂的荀采被荀爽送進了女兵營。
這是由湖陽君創辦、魏將軍統領的一支特殊部隊,兵卒全都是女人。很多人私下對此議論紛紛,覺得女人不老老實實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卻跑出去參軍打仗,實在是不像話
不像話嗎荀采茫然地站在營房內,盯著窗下那一溜長長的、能容納五人同睡的床鋪,感覺這里應該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