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然換了個全新的話題“聽說湖陽君今日入城,沛王親自迎接,送的禮物拉了一車又一車,百姓們都去圍觀了,街上堵得是水泄不通。”
曹昂夾菜的動作微微一頓,他放下筷子,看向丁然,擺出認真傾聽的姿態。
丁然臉上的笑容愈發滿意,他搖頭感嘆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戶人家在娶親,當真好大的排場。”
曹昂給出了一個中規中矩、沒有爭議的評價“袁公路霸占豫州時橫行鄉里,肆意剝削,湖陽君將他驅趕,百姓們自然歡迎她。”
“哈哈,確實。”丁然附和著笑了兩聲,身體略微前傾,靠近曹昂的方向,對著他意味深長地眨眨眼,“大公子可去湊熱鬧了有見到湖陽君長什么模樣嗎聽說有許多小郎君寫詩贊頌她,說什么容色傾城,回眸生花之類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回眸生花曹昂微微一哂,心想那雙眼睛的確很漂亮,但與其說是花,倒不如說是出鞘的利刃更為貼切。
丁然三言兩語勾起了曹昂已經平復多時的心緒,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了不久前的街道上,與騎白馬的紅衣女郎隔著洶涌的人潮視線相對,短短一瞬間,他有種被冰冷劍鋒抵住喉嚨的窒息感,胸腔中的心臟感知到危險,怦怦狂跳起來,同時呼吸卻不自覺地放到了最緩,似乎生怕動靜稍微大點,就會驚擾到沉睡的猛獸。
那可真是太刺激了。
曹昂定定神,端起杯子喝光最后一小口酒,面上一派沉穩,“見是見了,但離得太遠,沒看清楚。”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丁然嘆道。
接下來的時光分外平和,兩人隨意聊著最近流行的傳聞,親親熱熱地吃完飯,親親熱熱地話別。
丁然堅持親自將曹昂送回府。
曹昂目前下榻在曹操以前居所,跟丁府一個城東一個城西,隔著整座城。他極力推拒,誠懇地勸丁然早些休息,畢竟風寒剛好點,要是再被夜風一吹,又著涼生病了,那可就是他的罪過了。
丁然感念外甥的體貼,退而求其次,喚來他用慣的忠仆親自相送。
這次曹昂沒有推辭,他對丁然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瀟灑轉身,跟隨仆人走入深沉的夜色中。
等曹昂的身影徹底消失后,丁然臉上的笑容像落入火盆中的雪花一般融化了,他反手脫下狐裘,搭在臂彎里,猶嫌悶熱,干脆往后一丟。
丁然的兒子從側面回廊繞過來,避開了曹昂的行動路線。迎面撲來一道白色的影子,他下意識伸手接住,發現是父親之前穿的狐裘,便小心地捧在懷里。
“父親,”他面露猶豫之色,低聲問道,“您是不打算繼續為姑丈”
“你說什么傻話呢”丁然隱秘地翻了個白眼,截斷兒子的猜測,“不給等著他親自帶人來搶嗎”
丁小郎君“”
雖然這確實是姑丈能干出來的事,但您也不必說得如此直白吧
年輕的小郎君風中凌亂,“那您怎么”
“該給還得給,但不能輕輕松松就給出去了,”丁然將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處搓了搓,“誰知道這仗要打到什么時候去誰知道你那位好姑丈還會再遣人來幾次你不得給自己留著點嗎再有兩三回,咱家的家底兒都要被他掏空了”
丁小郎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