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怎么還跟鄭公認識啊”呂昭悄悄背過手去,扯了扯立侍在身后的荀采的衣袖。
荀采略微俯下身,湊到呂昭的耳旁輕聲解釋道“靈帝在時,府曾數次征召我父與鄭公入朝”
但兩位老爺子都很有讀書人的氣節與風骨,不愿踏入混亂的朝堂與人爭權奪勢,只想專心搞學術,著書立說,于是幾度尋借口推脫。最后一次征召時,大將軍府派了安車,鄭玄那邊更是有州郡官吏脅迫起行,眼看實在推不掉,他們這才勉強接受安排,入京待了幾天,見過該見的人,遞上該遞的奏折,然后就頭也不回地跑路了。
“原來如此。”呂昭點點頭。她之前是真不知道,也是真沒看出來,荀爽從來沒提過他與鄭玄認識,孔融請他們入座時,他表現得淡定而矜持,一副跟對面并不熟悉的模樣。
怪不得我之前跟老爺子密謀,請他等下幫我個忙,一起把吉祥物孔融灌醉抬走,然后再跟其他人商議該如何出兵,他聽完后看我的眼神有一瞬間變得古古怪怪,我問他,他還說無事
怎么了我就是不想聽孔融啰嗦不行嘛反正他也懶得自己調兵遣將,他連北海相印都提前塞給我了,哼
呂昭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
荀爽與鄭玄聊得很和諧,兩人的話題起于追憶往昔崢嶸歲月,漸漸朝著高深莫測的經學研究轉變,他們身邊的人尤其是鄭玄帶領的弟子們一個個聽得如癡如醉,想提問又不敢貿然插嘴,有幾個干脆直接從袖子里掏出竹簡和毛筆,邊聽邊運筆如飛,看得呂昭嘆為觀止。
別的不談,只提這隨時隨地進入學習模式、求學若渴的態度,堪為我輩楷模
等等啊,我把孔融灌醉了,不是為了給你們講經騰地方的袁譚沒有人關心一下袁譚嗎
就在呂昭哭笑不得,思考該不該不那么禮貌地打斷一下的時候,荀爽似乎終于想起來她還眼巴巴地等著呢,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瞄了她一眼。
“文舉既已將北海托付給君侯,北海上下自當聽從您的調遣。老朽年邁,只會注經,對政務一竅不通,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鄭玄慢條斯理地說著,抬手指了指身后侍奉他的學子們,“就讓我這些弟子來協助您吧。”
或許是受到了荀爽的影響,鄭玄打量呂昭的眼神頗為和藹,比起對州郡長官的公事公辦,更平添了一份對晚輩的關切。
呂昭本來也沒想著把鄭玄招來干活,她又不是缺德的袁家兩兄弟,用綁架強迫名士大儒給自己站臺的方式提升名望,聚攏人氣。
說真的,就袁紹和袁術干的那點破事,對他們的名聲毫無益處,反而愈發令人厭惡。
“那我就不客氣了,”呂昭笑著拱拱手,“多謝鄭公。”
宴會繼續,只是性質從孔融為呂昭接風洗塵,變成了荀爽和鄭玄討論經學,弟子們認真聽講。
孔融白醉一場,遺憾錯過了盛會,等他清醒后聽說此事,定會捶胸頓足,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