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慌亂勁兒過去后,袁軍終于反應過來,組織起人手,準備反攻。
這點比袁術的兵強多了,當年黃猗運糧時被張遼和貂蟬打劫,手下人直接亂成一鍋粥,黃漪本人更是完蛋,毫無還手之力,人還沒明白過來呢就被俘虜了,在呂昭那兒蹲了大半年的局子,才被袁術撈回去。
除了袁軍素質過硬,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這支運糧隊里有一位沉穩冷靜、能拿主意的主心骨。
“前方便是著縣,漯陰也距此不遠,這么大的動靜,城中守將肯定早就發現情況了,支援很快就到爾等莫要自亂陣腳”都尉已經成功指揮著數只船只聚攏靠岸停穩,并且召集了一部分士兵,他眼睛瞪得圓滾滾,滿臉兇相,一手按刀,一手指了指人群,“現在聽我指揮,你帶二十人留在船上,防止敵軍登船搶糧,其余人等隨我上岸”
“且慢。”清冷的聲音自身后響起,都尉轉過身,看到一位身著青衫、外披罩袍、作文士打扮的年輕男人緩步而來。
男人很快進入火把照明的范圍內,搖曳的火光清晰地映照出他俊秀但透著一絲明顯倦意的面龐。
“不知先生有何見教”都尉很想皺眉,強迫自己忍住了,低頭行了一個還算恭敬的禮。
據說這位負責運送糧草的官吏是袁紹面前的紅人之一,袁紹對他甚為禮遇,重要程度比他們這些小小的武將強多了。
都尉對此嗤之以鼻,心想似沮公、田公、郭公等真正的大紅人,哪個不是寸步不離地跟隨在明公身邊,時刻準備著為明公出謀劃策、排憂解難眼下正值與公孫瓚相爭的關鍵階段,這時候被派來督運糧草,還是給在外征戰、并不受寵的大公子運糧,跟犯了大罪發配九真郡有什么區別
不過都尉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在面上表露出分毫。袁紹手下的謀士基本都出身世家大族,要么有名望,要么有勢力,要么二者合一。他們或許會因為一時的斗爭而落于下風,但指不定什么時候抓到機會又復起了,所以千萬不能得罪。
“敵軍趁夜色偷襲,只有箭雨騷擾,卻不見艨艟攔截河道,足見其兵力不足,”荀諶慢條斯理地說,“若上岸迎戰,便是中了對方的計謀。”
“這”都尉面露遲疑之色。他覺得荀諶說的有點道理,但敵人的火箭一不要錢似的往下落,已經有不少船只都被點著了,就比如前面那艘船,船帆被點著了,火勢迎風見長,灼浪撲面,看得人心里發慌。倘若放任不管,糧草有失,恐怕日后會承擔罪責。
見都尉神色松動,荀諶繼續提點道“箭生產不易,價格昂貴。”
即使到了生產力遠超漢代的明朝,官方一年制造的箭大約也才二百來萬支,猛一看數量挺多,但分配下去,平均交給五萬人,每個人僅能分到四十支箭。
別說家里有礦,就算是家住礦里,也撐不住一直對著敵人低精度的拋射。而且在沒有瞄準、且雙方相距過遠的前提下,弓弩的殺傷力都很有限。
都尉已經完全被荀諶說服了,他悄悄松了口氣,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之前其實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態,渾身大汗淋漓。他抬手抹了把額頭,語氣和神色變得真誠了許多“那依先生之見,該當如何”
“所有人各司其職,加強警戒,繼續前進。”荀諶看了一眼河面,夜色朦朧,煙霧繚繞,什么都看不清楚,“待抵達著縣,與前來接應的守軍匯合后,敵軍自會撤退。屆時再去追趕,事半功倍。”
荀諶不知道是誰搞的偷襲,在他看來,這點騷擾真的就是不痛不癢,沒法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即使今夜他不在船上,沒人阻攔都尉上岸去尋敵軍搏殺,他們也未必會輸。
據說那位名滿天下的湖陽君很喜歡劍走偏鋒,以小博大。但若是她,當不會行此多余之舉
“著縣援軍已至”
一艘艘小船在河岸上飛快穿行,奔向受損嚴重的運糧船,協助船上的士兵滅火。
斥候們的呼喊聲此起彼伏“請諸位速速前行,莫要停留”
漯陰的守軍做了縮頭烏龜,著縣的守軍倒是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血性,守城的將領收到消息后,派人往同在漯水北岸的東朝陽、以及在漯水南岸的菅縣都送了信,約兩縣共同出兵,截殺南岸的敵軍。而后將領點齊人馬,帶上裝備,率眾出城,在渡口兵分兩路,一路乘小船去報信并支援,一路在漯水水流較緩的位置搭建浮橋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