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將軍,”關羽看向許耽,神色似是猶豫,但最終還是下定決心,抱拳正色道,“關某不在時,守城之事就拜托你了。”
特意留心觀察的許耽將關羽臉上的掙扎看了個真切,他細細在心中揣摩這位劉備倚重之人的用意。
他是絕對不會放心單獨留下我和丹陽兵守城的,許耽了然地想。
陶謙死后,丹陽兵與呂昭劉備不合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新舊政權更迭,多少都會產生類似的問題,繼任者和擁躉只要不是太傻,都會提防并打壓上一任首領遺留下的強力嫡系,警惕他們因為不滿曾經擁有的權力被重新劃分而搞事。
可關羽不能主動把窗戶紙戳破,將一切擺到臺面上來,畢竟現在的丹陽兵除了消極怠工,也沒犯什么不可饒恕的錯誤,貿然對他們施加壓力,于呂昭和劉備的聲望有損,還方便許耽將來甩鍋要不是將軍您處處戒備,將我等像防賊似的防范,我等也不會迫于壓力,轉投他人。
他沒別的辦法,除了我,他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了。在陰影的遮擋下,許耽眼中飽含惡意的笑轉瞬即逝。
張飛前往廣陵向笮融索要糧草、劉備坐鎮下邳、陳登守著彭城、臧霸剛出了一萬人給呂昭打袁譚助拳,薅羊毛不能總逮著一只羊薅。況且臧霸也是一方豪強,影響力不比丹陽兵弱,誰敢保證他自始至終也跟呂昭劉備一條心呢
“將軍請放心,”許耽回了一禮,神色難得鄭重,“此乃耽分內之事。”
收到關羽的示警,陳登注視著鋪開的地圖,目光在各個縣城之間不斷地移動。
“東海郡僅有陰平一處駐有重兵,此乃調虎離山之計,關將軍不該貿然出城,”曹豹嘆息道,“恐怕陰平危矣。”
“將軍言之有理,”陳登眉頭緊皺,“這該如何是好”
曹豹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末將愿前往相助。”
“不妥,”陳登搖頭,“焉知敵軍的目標是陰平還是彭城呢”
“此去陰平不到二百里,即便彭城有變,我再趕回來也來得及,”曹豹神情嚴肅,“可若陰平有失,彭城也難保啊。”
陳登捏著竹簡,用力到指關節都微微發白了,過了好久他才閉上眼睛,輕輕嘆了口氣“軍事非我所長那一切便拜托了。”
看出來你不擅長打仗了。曹豹在心中嗤笑一聲,面上認真道“府君放心。”
關羽已經離開兩日了,陰平城內一切如舊,許耽遵守了自己的諾言,行事與往常別無二致,似乎真的在認認真真地守城。
入夜之后,從東方飄來的一大朵烏云嚴嚴實實地擋住了月亮。
曠野寂寥,濃郁的黑暗有如實質,從四面八方悄然而來,躍躍欲試入侵城池,卻被城墻上懸掛的燈籠散發的暖黃色光芒驅散,不得入內。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上了城樓。
打瞌睡的丹陽兵在抱著槍面朝下栽倒之前猛地驚醒,他扶了一把歪掉的頭盔,聽到不加掩飾的腳步聲,警惕道“誰”
“我。”許耽自陰影中走出。
“將軍”丹陽兵見來人是頂上上司,默默松了口氣,行禮道,“不知將軍深夜到訪,有何要事”
“我等的人該到了,”許耽將上半身探出城墻的垛口,慢條斯理道,“來接一下。”
丹陽兵感到好奇,他順著許耽的視線望去,看到漆黑一片的城墻下不知何時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燈火。
他的第一反應是有敵襲,正欲提高聲音示警,就聽許耽下令了“打開城門。”
丹陽兵微微一愣,卻也沒提出異議,而是乖巧地照做了。
“吱呀”一聲悠長的綿響,城門緩緩升起,露出城外整齊列隊的方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