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霸等人盤踞瑯琊郡已久,在陶謙的默許下成了土皇帝,田土山林湖泊沒少占,錢也沒少撈,如今各個都富得流油,早就不再是當初落魄的模樣了。
其中以昌豨尤甚,其他人多少還收斂著些,昌豨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窮怕了,長大后瘋狂地報復性消費,蓋房子要蓋又大又堅固的鄔堡,堡內糧倉要囤得滿滿當當,足夠一家人包括仆從壯丁吃五年。裝修風格極為夸張,用輕而柔軟的綾羅糊窗戶,用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木頭鋪地,木屏風表面以金色鑲嵌出祥云的紋路。侍奉客人的侍女全是年輕漂亮的女孩,身上穿著光彩奪目的錦衣
臧霸對昌豨的審美敬謝不敏,黑、白、紅、青、黃乃五種正統顏色,到了他這位結義兄弟手里,總能被玩出許多辣眼睛的新花樣,嚇得人退避三舍。他曾經委婉地勸過昌豨別太張揚,他們在瑯琊一郡確實說一不二,放眼整個天下卻變得十分弱小,有的是人能將他們踩進泥地里挖都挖不出來,謙遜低調方為發展之道,總是干招人恨的事,指不定哪天就大禍臨頭了。
昌豨每次都笑瞇瞇地說“兄長說得是”,轉頭依舊我行我素,該干嘛還干嘛。
臧霸頭痛不已,他妹妹倒是看得很開,“兄長對他已經仁至義盡了,接下來要做的是盡量疏遠他,避免他惹禍上身時波及到我們。”
“可我們畢竟是結義兄弟。”臧霸不太贊同妹妹的觀點,認為不太厚道。
臧霸的這幫兄弟們被外界統稱為泰山寇,寇即為賊,賊的名聲當然不好聽。而臧霸雖同為泰山人,卻不在泰山寇之列,因為他的名聲比其他幾位好上許多。
臧氏兄妹二人的父親曾為縣中執掌牢獄的小官,當時太守為泄私憤胡亂判人死刑,臧父堅決依照法律,拒不執行命令,被太守記恨上了,隨便找個借口將臧父抓起來,押送至太守府。得知父親受難的消息,當時年僅十八歲的臧霸召集了數十位賓客在半道攔截囚車,把父親救了出來,押送隊伍有近百余人,愣是無人敢站出來阻攔。之后臧霸一家逃亡至東海,臧霸本人也一戰成名,以勇烈聞名于世。
“您將他看作手足,他卻未必將您當成兄弟。”妹妹嘆了口氣,“昌豨此人輕佻狡詐,反復無常,不可不防啊。”
臧霸當時并沒有把妹妹的勸誡當成一回事,然而
夜色已深,書房內卻沒有點燈,臧霸像座雕像似的在案前呆坐了很久,手中捏著一封薄薄的書信。
臧霸的對面還有一人,此人披著寬大的披風,戴了一頂斗笠,全身都籠罩在陰影中,看不清身形和容貌。他同樣很安靜,沒有與臧霸搭話的意思。
“郎君,”門外傳來老管家充滿關心的試探聲,“聚會的時辰快到了,郎君可還醒著”
臧霸如夢初醒,聲音沙啞地說“我在,備車吧。”
“此事千真萬確”臧霸問出了不久前才問過的問題。
那人抬起素白的手指推了一下帽檐,露出荀采精致秀美的側臉,她嘴角微勾,保持著得體的神色,緩緩道“是真還是假,將軍今晚一看便知。”
“還得委屈您與我同行。”臧霸下意識將手搭上了腰間的佩刀,摸了幾下感覺不對,像是在威脅,又默默把手放了回去。
荀采并未在意,她點點頭,“將軍不提,我也要提。眼下正值關鍵時期,將軍的安危斷不容有失。”
堂屋中點滿了燈,亮得如同白晝。
昌豨花重金請了瑯琊郡內頗有盛名的伶人班子,表演時興的歌舞。年輕羞澀的舞姬擰著柔軟的腰肢,隨曲子踏步旋轉,裹著香味的水袖在空中蕩開柔軟的弧度,看得人心醉。
臧霸不喜歡太香的味道,下意識皺了皺眉。目光四下一掃,他忽然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泰山四寇之一的尹禮,他有個小名叫盧兒,意思是狗兒,是對年輕仆從的賤稱,由此可見他的出身不太好。
尹禮正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舞姬的身影,手里捏了根筷子,對著碗沿有規律地敲敲打打,搖頭晃腦哼著跑掉的曲子,一副自以為風雅的模樣。
臧霸大踏步走過去,來到尹禮的面前,“你何時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