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深夜,已經安然睡下、與周公相會的曹操被仆從冒死喊醒,他黑著臉差點兒拔刀砍人,卻被大兒子曹昂冒死攔下。
曹昂用顫抖的雙手奉上了一封緊急戰報,為了這封信,使者跑死匹馬,渾身傷痕累累,硬撐著一口氣兒,終于在死前將染透了鮮血的信件送達目的地。
注意到大兒子的神情,曹操心里“咯噔”一下,直覺不妙。他保持冷靜,面無表情地接過信拆開,一目十行地看完,盯著信紙愣了一會兒,眼前一黑,直接頭風發作,差點兒暈過去。
“父親”曹昂趕忙扶住曹操。
“噤聲”曹操強忍著劇烈的頭痛,低聲喝道,“此事還有誰知曉”
“人是典校尉接到的,”曹昂語速飛快地說,“已是宵禁時間,士兵們都在帳中休息,除了巡邏的守衛,無人見到。”
曹操松了口氣,“如此便好,封鎖消息,絕對不可令此事流傳出去違令者斬”
曹昂“是”
“去叫人來,”曹操緩了片刻,聲音沙啞地吩咐,“悄悄地叫別聲張。”
不多時,跟隨曹操一同出征、且此時就在他身邊的將領謀士們都到了。保險起見,典韋沒有參與會議,他按照曹操的吩咐,把守衛們往外圈撤去,避免等會兒帳內的人們激動起來,說話聲太大,被人聽去了不該聽的話。如此一來,安保只能由典韋親自負責,率領信任的部曲在周圍巡邏。
“張孟卓竟辜負于我陳公臺安敢如此”曹操憤怒地吼道,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
這股火氣從他得知晴天霹靂后就一直憋到現在,砸桌子的行為自然帶上了發泄的意味,他用了非常大的力氣,整條手臂都在隱隱作痛,但再怎么痛,也比不上心里的難受。
曹操是真的把張邈視作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他們年輕時就是朋友,后來關東聯軍集結討伐董卓,張邈不滿袁紹的狂傲,數次出言頂撞,袁紹被氣得要派人殺張邈,還是曹操努力攔著,保下張邈一命。這些年袁紹看張邈愈發不順眼,時不時在來往書信中提及對張邈的不滿,曹操也都耐心地勸袁紹不要在此時與朋友起爭端,自相殘殺致使敵人尋得可乘之機。
盡管早已察覺兗州士族對自己的不滿,但曹操仍然覺得事情還在可以控制的范圍內,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張邈會背叛他。
其他人就算了,唯獨張邈
所有人都保持著安靜,任憑曹操罵人,從張邈罵到陳宮,把兗州士族挨個罵個遍,無人敢貿然吭聲。
過了片刻,估摸著火氣多少被泄去了一些,大家互相悄悄交換幾個眼神,才終于有人開口了。
“咳咳,明公息怒,”戲志才以手掩唇,輕輕咳嗽兩下,用沙啞的聲音道,“還未到山窮水盡的絕處。”
即使快入夏了,戲志才仍然裹著一件厚厚的直裾,穿衣風格與其余眾人格格不入。他面容蒼白,嘴唇幾乎沒有血色,但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或許是戲志才的淡定感染了曹操,曹操深吸一口氣,也恢復了冷靜,暫時脫離被親朋好友背叛的憤怒情緒。他親自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戲志才,神情中透著關切,“先生請說。”
戲志才雙手接了茶,先謝曹操厚愛,然后緩緩道“陳公臺有小謀而無大智,貿然行此借刀殺人之計,恐會為刀所傷。”
陳宮,或者說他所代表的兗州士族對曹操的不滿,戲志才等人一貫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戲志才和程昱,這倆出身寒門,相比其他人,更能體會到士族對下層民眾的絞殺,深知曹操以親族為絕對核心,剩余崗位唯才是舉的用人風格到底有多得罪人。
兗州士族們本來有一整個州的蛋糕可以分配,結果來了個曹操,從他們的碗里硬舀去一塊肉也就算了,還對剩下的肉虎視眈眈,打算全都撈走,只給他們留下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