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你這是什么意思”
“如今這情形,若是京師失守,到時候再南下如何來得及難道要重蹈靖康覆轍”
于謙掃視群臣,只對眾人道“你們只看到靖康,難道瞧不見宋朝南渡后的結果嗎大明的宗廟、皇陵都在北平。大明的根基在此,你們卻要南遷放棄大明的社稷嗎”
于謙手里的笏板就差沒有指著面前這群人的鼻子,罵他們居心不良。
“大明絕不南遷”站在于謙身側的吏部尚書王直也開口。
“沒錯絕不南遷”
“打就打當年能將他們打回草原,如今不求打出去,只守衛京師還做不到不成”
“沒錯”
于謙的身后,站著朝堂中的主戰派。
皇帝被俘,國恥當頭。難道他們還要像過街老鼠一般離開嗎
他們或許不能直接上場殺敵,卻也不是龜縮之輩。
姜煙看著對立的兩邊。
哪怕知道最后的結果,也難免心潮澎湃。
看到于謙站在人群最前,那身紅色的官袍灼灼刺目。
在這個國難當頭的日子,于謙帶一干主戰派大臣,竭力撐起了大明的一片天空。
姜煙緩緩坐下,本來因為朱祁鎮氣得勻不過來的呼吸,反倒是在這吵鬧的金鑾殿平復下來。
于謙悄然走到姜煙身邊,學著她的動作一起坐在了門檻上,隨后還是有些不適應,站起身來。
“姑娘覺得這一幕很好”于謙指著唇角的位置,顯然是在指姜煙嘴角的笑意。
“不好嗎”姜煙看著解氣。
大明有朱祁鎮這樣的窩囊廢,也有于謙這般的忠骨能臣。
“可若是可以,我并不想說這番話。”于謙不遠再看著爭吵不休的朝堂,而是轉身離開。
姜煙不解,看看朝堂,趕忙跟上于謙的腳步。
這座皇宮,他似乎總不愿久留。
離開了這里,于謙才開口說話。
“我二十三歲中進士,踏入仕途。二十八歲隨先帝征討漢王。三十二歲受先帝看重,拔選為兵部右侍郎。”
“這些年,我去過江西,走過河南、山西。我見過百姓無數,知道為官不仁,下轄的百姓過得會有多苦。清楚農事重要,生活不易。我見過蒸蒸日上的大明”
于謙轉身,看向跟著他的姜煙“姜姑娘,你明白我為什么寧愿不想當這個力挽狂瀾的人嗎”
見過最好的大明。
卻又讓他看見最不堪的大明。
看到四代君王的心血毀于一旦。
看到朝堂上竟然有人要放棄國祚,主張南遷。
“那些百姓,他們只想好好的過日子。做巡撫的那些年,我做的那些不過是為官者該做的。可后來,王振害我,他們卻聯名上書。”
姜煙看到,于謙的眼睛紅了。
隨后,他抬手遮住眉眼,口中卻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問那個被俘虜的帝王“為什么要他們這般擔驚受怕的活著”
“戰前我與鄺埜就勸過皇上不必親征。偏偏王振那等小人一說,皇上就聽了。鄺埜戰死,我得留著留在京師”
于謙放下手,快步走向在德勝門。
去往德勝門的這一路,姜煙追在后面,卻好像看到了這短短幾個月時間,從中秋月圓的土木堡之變,到南遷爭議,將王振一族抄家,最后擁立郕王登基為帝。
之后,慘烈的北京保衛戰開始了。
于謙力排眾議,起用兵敗下獄的石亨,發動京城軍民去往通州取糧。
這五日,戰火紛飛。
整個京師都充斥著炮聲、的聲音、還有戰死的將士親友的悲戚。
直到第六天,也先占不到任何便宜,手中的朱祁鎮也早已成了一張廢牌,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兵,一路劫掠退出紫荊關。
于謙站在德勝門上,看著遠去的瓦剌軍隊,露出了這五天來第一個笑。
“贏了。”于謙抬頭看充斥著煙塵的天空,緩緩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