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木屋分內外兩間,住的是一家四口,外間是位老媼帶著個五六歲的女孩在剝豆角。
里間情形進門后能一眼看盡,卻是一位漢子躺在床上緊咬著毛巾,疼得大喊滿頭;岑大夫似是在為其接骨,旁邊則站著位滿臉緊張的女人。
“少幫主。”老媼見歐陽野進來,忙招呼了聲牽著小女孩站起來。
這老媼有些緊張,八成是知道歐陽野不再是以前那個癡呆兒了,且今天還殺了許多人。
小女孩則瞪大眼睛好奇地歐陽野一眼,見歐陽野看來,又忙害怕得躲在了老媼后面。
“少幫主。”里面婦人聞聲轉身,瞧見歐陽野也忙緊張地打招呼。
漢子要拿掉嘴里毛巾,卻被岑大夫阻止了。
岑大夫示意那漢子不要亂動,這才轉身向歐陽野稽首,然后問道:“少幫主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受傷的弟兄。”木屋里間很狹窄,些許空間站了兩個人,歐陽野若再站進去就會很擠,于是他便站在外間,問道:“這位弟兄是哪里受了傷?”
“左肋被人一拳打斷兩根肋骨。”岑大夫道。
“好治嗎?”
“還好,斷肋沒有傷及內臟。我已經為他接了骨,但至少要半個月才能下床,三個月才可能恢復。”
歐陽野不知道再說什么,又見屋中婦人、老人、孩子一直都很緊張,便直接道:“岑大夫,此番為我幫中弟兄療傷都請你用最好的藥,務必盡全力,事后我神木幫定會重謝。”
岑大夫再次稽首,很平靜地道:“少幫主放心,我會盡力的。”
歐陽野點點頭,不再多說,轉身離開。
之后,歐陽野并沒有去再去看望其他傷者,或者死者家屬,而是直接回到了幫主大宅。
見陳來在后院守著,歐陽野便將其招過來,道:“你去找陳老,就說今晚不開獎賞大會了,讓他將死去弟兄的燒埋銀以及給重傷弟兄的湯藥錢、殘疾弟兄的補償錢先拿出來,你給我按照名單,一家家送過去。明白嗎?”
陳來很會察言觀色,看出歐陽野心情沉郁,不敢像平時那樣吊兒郎當,干脆地應了聲便快步去辦事了。
歐陽野回到前廳閉目坐著,靜靜等待李勤回來。
···
“楊二虎,我說過多少次了,打架的時候不要那么莽,要先顧著自己的小命,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在幫里干了不到兩年,就少了只手,你說咱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燈光昏黃的木屋中,女子邊抽泣邊對躺在床上少了只右手的漢子抱怨著。
楊二虎二十幾的年紀,長了一張粗糙的黑臉,原本就因為斷腕之痛臉色難看,聽了女子這話臉色就更難看了。
他虎著臉,聲音低沉地道:“咱倆拜堂前我便告訴過你,我吃的是刀口舔血的飯,說不定那天就死了,讓你成了寡婦。你說你不怕,就算成了寡婦,那也是命。”
“現在倒好,我只是少了只手,你就接受不了了。要是我真死了,你不得后悔得跳江?依我看,不如咱倆現在就離了,你再找個良配,好好過你的太平日子去!”
“楊二虎!”女子蹭得一下站了起來,瞪著淚眼道:“你把我顧春妮當什么人了?!”
楊二虎悶哼道:“不是你說咱家以后的日子沒法過了嗎,那不如早散了的好。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跟我這兩年,家里的幾兩碎銀子你都拿去;我斷了手,幫里就算要攆我走也會發個幾兩遣散費,到時也都給你。”
“但你得答應我個條件,就算重新嫁人,也別在這紀塘關嫁,去山里找個老實的莊稼漢嫁吧。一則免得再遇上我這樣混江湖的,二則省得熟人看到了笑話我楊二虎。”
“嗚嗚嗚···”顧春妮再也忍不住,跪趴在床邊嚎啕大哭起來,哭了會兒,見楊二虎臉對著墻一句話都不吭,更不曾像以前她哭鬧時那般溫柔撫慰,顧春妮便擦著淚水站起來,嗚咽著道:“好,離就離,幫里發你的那點錢你就留著養傷吧。家里的這幾兩銀子我拿了,但不是拿給我改嫁的,而是用來給你養兒子的!”
說完,顧春妮就開始收拾衣服,準備行李,一副要連夜離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