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講，以我當時的身價，隨便拿出些銀兩，就能讓你家過上不錯的日子。可我卻沒有那么做，而是帶著你出來闖江湖，讓你自己養家，你心里怪我嗎？”
高強連忙搖頭，道：“高強從沒怪幫主，相反，心里還感激幫主。若非是幫主教我習武、做事，我哪能年紀輕輕就可以賺錢養家？而且幫主不是曾教導過我么，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幫主對高強的恩情，可是給多少銀兩都比不了的。”
歐陽野還是第一次聽向來嘴笨的高強說這么多話，不由心中詫異，心道：看來他不是真的嘴笨，只是不喜歡多話。
歐陽虎聽了卻是一嘆，道：“說到底，我這么做還是有私心的呀，是看著你天生大力，且膽大心細，是個練武、闖江湖的好材料，這才起了將你培養成幫手的心思。對你，我一直都是心中有愧的，而今聽你這么說，我心里便輕松些了。”
高強聽見這話，反而愈加感動，卻也更悲慟。
因為他明白，不論歐陽虎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而今，這個被他視為師父，帶他走進江湖的人，都要離開了，再也無法回來。
歐陽虎又看向陳來，道：“阿來，當年我收養你時，你已經八歲了，你說父母雙亡，卻并沒有說家鄉沒有親族，可有想過回家鄉看看嗎？”
平時有些沒正形的陳來此刻卻是直直地跪在床前，早已流出眼淚，
他聞言擦了擦眼淚道：“阿來是曾想過回鄉，但只是想讓昔日那些看不起我、給我冷眼的親族、鄉親看一看，我陳來如今也算混得不錯，更有幫主這樣的靠山。只是后來時間久了，覺得回去與鄉親們計較些過往小事也沒意思，便息了這念頭。”
歐陽虎聽了神色欣慰，道：“想法有這種轉變，說明你真的長大了，成熟了。如此，我對你也便放心些。不過，這么多年來我對你視同己出，所以臨終前還是想多囑咐你幾句。”
“幫主請說，阿來一定謹記。”
歐陽虎道：“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不喜歡習武，只是身體先天不足，練起武功來事倍功半，這才于武道越來越懈怠。但是，我希望你將來一直能幫著野兒，畢竟你是陪著他長大的，彼此親如兄弟。”
“所以，你若是真的不愿再習武，便多花些心思隨陳伯學習賬務管理吧。我看野兒志氣不小，等你學好了，將來必定有被他倚重的一天。明白嗎？”
“阿來明白。”陳來向歐陽虎深深叩首，流著淚道：“阿來日后一定多花時間學習，努力上進，必不負幫主期望！”
“好，好。”歐陽虎笑著點頭，最后才將目光落在歐陽野身上，稍稍沉吟才道：“野兒，自你開竅之后的表現，都遠遠超出了為父的期待。所以，對你我沒有太多好囑咐的。只有兩件事，希望你能記住。”
“父親請講，孩兒必定謹記。”
歐陽虎道：“其一，將來，只要陳來、高強不叛你，你便要一直將他們當做兄弟對待。因為，你若不開竅，他們便是我留下來照顧你后半生的人。明白嗎？”
“孩兒明白。”歐陽野點頭。
他知道，歐陽虎是說陳來、高強是他最信任的兩個后生。至于說，如歐陽昌這樣的族弟，倒未必是不信任其人品，大約是覺得以歐陽昌能力無法照顧歐陽野周全罷了。
歐陽虎接著又道：“其二，你既然已經進入這江湖，便須謹記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所以，日后遇見險境，都要以保住性命為重。人只要還活著，便是失去一切，都還可以再掙回來，明白嗎？”
心中有種強烈想掉眼淚的感覺，卻被歐陽野咬牙忍住，點頭道：“明白。”
歐陽虎也微微點了點頭，似是對眼前一切都滿意了，然后帶著微笑閉上了眼睛，而他放在床邊的手卻是一下子仿佛失去支撐般的垂下來···
“父親——”
歐陽野心中的悲痛再也難以忍住，哪怕他咬破了嘴唇，眼淚卻依舊如開閘的水一般流下來，止也止不住···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