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下不來臺的?”陳云峰看著還算俊朗的面容上密布狠色,“咱們就是不接神木幫的貨!之前他們已經撐了三個月,現在占了七木聯盟的地盤,手下多了那么多人,每月撐場面消耗的銀子只會更多,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撐多久!”
石天暉聽到這話卻是直搖頭,露出苦澀、自嘲的笑容,道:“神木幫還能撐多久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若是再少了七木聯盟的貨,我們順流排連一個月都撐不了。”
“不要忘了,順字號下面十幾個小字號,別看平日里稱兄道弟的,可若是我們給號主送的貨少了,他們絕不介意包攬過去。而吃到嘴里的肉,他們也絕不會再吐出來。”
“我們流字號包攬的貨量在十幾個小字號中本就屬于偏少的,若是再分出去一大半,你認為在號主眼里我們還有存在的必要?即便是號主仁心,不撤我流字號,下面那么多弟兄不要吃飯?”
作為排幫中人,陳云峰自然清楚排幫內部事情。
排幫勢力遍布整個長江水系,看似龐大,實則地盤已經固化。所以,不論是上面的大字號,還是下面的小字號,想要擴張勢力,都只有搶其他字號的地盤、利益。
他們這些長江中上游的大小字號至少還能保持表面上的團結,而下游水系中的一些字號,聽說動不動就有為爭奪地盤、利益而大打出手。
所以,而今順流排遇到難處,其他小字號只會高興,根本不可能幫他們。
至于說請順字號主陳破浪出手,也不可能——順字下面的小字號十好幾個,如果每個小字號都隨意與岸上的幫派交惡,都要陳破浪出頭去管,他豈不是要煩死?
陳破浪作為大字號的號主,主要責任是調節下面小字號之間的利益,以及與其他大字號爭奪利益。
至于排幫之外的幫派,只要不是與排幫搶奪水上生意,似陳破浪這樣的號主,乃至更上面的排幫長老,都是不會管的。
不然的話,排幫怎么會有不得插手岸上幫派之事的幫規呢?
至于說岸上幫派擠壓小字號利潤之事,只要不是太過分,號主、長老們也是不會管的。
于號主而言,你這邊小字號供貨少了,他可以讓其他小字號多供,然后你這一塊的岸上幫派與小字號就都少賺錢吧,他賺的又不會少,管你做什么?
所以,哪怕方才陳云峰心中再不忿,聽到石天暉這番話也無奈了,只能抱著最后一絲不甘,道:“那我們就這樣向歐陽野那小子認輸?”
石天暉嘆道:“不這么做還能如何?總不能因為意氣之爭砸了弟兄們的飯碗吧?去吧,去聯系陳延,就說我想約他到春風酒樓吃頓飯。”
陳云峰也能無奈一嘆,道:“行,我去。”
說完,陳云峰便轉身欲走。
石天暉卻又將其叫住,道:“上次夷陵府的長風排不是說掌握了田雨濃的下落么?讓管棟帶幾個得力的弟兄將他們要的銀子送過去,把人給我帶回來。”
陳云峰一聽,頓時又瞪起眼來,道:“他們要一千兩啊,明顯是獅子大開口,這咱們也能答應?”
“一千兩就一千兩!”原本一直壓著心中沉郁的石天暉終于忍不住爆發了,盯著陳云峰大吼,“老子這張臉都要丟完了,還在乎一千兩銀子嗎?!”
見石天暉爆發動怒,陳云峰一愣,隨即不再多說一個字,抱了下拳,便上岸去了。
石天暉一人站在排上,寬厚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最后卻是朝天大吼一聲,一個猛子扎進了江水里。
周圍那些大木排上的排工及其家小聞聲看過來,恰好看到這一幕。
沒有人為石天暉安全擔心,因為他們都知道,以石天暉的水性,別說在這片水流平緩的江面,就算在水流湍急的巫峽中也不見得會有事。
那些底層的排工以及婦孺們只是感到奇怪——石排頭每月賺著大把的銀子,頓頓有酒有肉,怎么也會這么的煩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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