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字臺下鬧出如此動靜,一時間惹得武字臺以及賬字臺邊的人都紛紛側目。
面對這些或是憤怒或是詫異的目光,歐陽野卻淡然自若,撥開面前的幾名書生,走近那張貼答卷文章的欄板。
他也不看,也不選,徑直指向左首第一篇文章,聲音清朗地批評起來。
“這一篇,人問得是河水泛濫,黎民失所,官府該如何處理。文章寫得是花團錦簇,辭藻華麗,可通篇三百余字卻只有‘開倉放糧,撥款賑濟’八字稱得上與題目有關。”
“但若這八個字稱得上答案,怕是隨便在街上拉來一位百姓,他都知道讓官府如此做吧?又或者,這位應試者以為此題考的不是治理之才,而是文筆?”
聽歐陽野如此說,不少書生竟然發現無法反駁;更有那醒悟過來、不自覺認同歐陽野說法的,羞得面龐發紅。
“第二篇,人問甲縣匪患嚴重,知縣到任該如何作為。文章上來就說剿匪,然后便引經據典,說該怎樣攻破匪寨。但可曾想過,這地方為何匪患嚴重?還有,山匪難道都是豬么,就待在寨子里等著你去剿?”
“至于這第三篇,看得簡直讓人發笑。問得是錢糧賬目問題,若是不懂,為何不直接請賬房處理?居然東拉西扯了幾句《九章算術》上的典句妄想蒙混過關,莫非以為閱卷之人連正確答案都不知曉?”
“還有這第四篇···”
歐陽野批判一篇文章的話語雖不多,卻針針見血,指在了題目與答卷的關鍵之處。
而周圍的書生則發現,歐陽野看問題的角度與他們完全不一樣。
之前他們評論這些文章,基本都是從文采、以及其中所顯露的才學出發,從不具體給出問題的解決辦法或者答案。
歐陽野則是與他們相反。
于是,便是一些個自認為有急智、善辯駁的書生,居然一時間也無法反駁歐陽野。
一時間,幕字臺周圍除了歐陽野晴朗且略顯霸氣的話語,竟然無一人說話。
這樣的情景甚至讓臺上三位應試者都受到了很大影響,不由回頭看過來。
與此同時,在三座木臺之后的帷帳中,一名女子聽到了歐陽野的話卻是雙眸閃亮。
這女子看著不過十六七的年齡,眸子深處卻蘊藏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成熟。
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錦袍,扎著男子單髻,柳眉斜飛,眼如丹鳳,又給人一種英姿颯爽的感覺。
這著裝打扮與她內斂的成熟、十六七的年齡相搭配,形成了一種很是古怪、矛盾的氣質。
“半夏,去看看點評幕字臺文章的人。”少女聲音清脆悅耳,卻同樣蘊含著不同于年齡的沉穩。
“是。”一名穿著綠色衣衫,很有點肉感的丫鬟應聲出了帷帳。
另一名紅色衣衫的丫鬟則趁機問道:“小姐,這人顯然是在找茬,擾亂了幕字臺的選撥,何不令人將其趕走呢?”
少女聞言微笑了下,道:“他是在找茬不錯,但所言卻無一不對。至于說擾亂選拔···便是選一百名庸才,也不及一個真正有用的人才,便讓他擾亂吧。”
“小姐想招攬此人?”紅衣丫鬟有些訝異地道。
這還是小姐第一次只聽人講了些話便起了招攬之心呢,
少女并沒有回答紅衣丫鬟的話,而是道:“赤芍,你出去這般做···”
待丫鬟赤芍聽完少女吩咐出了帷帳來到幕字臺上半夏身邊時,歐陽野對幾篇文章的批駁已經到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