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天氣,未免太冷了。
他終于走到巷口,側對面是商場,外側的環形ed大屏依然在滾動播放廣告。夜深了,遠處的寫字樓依稀有幾個窗口亮著燈,這座城市大多數人已陷入睡眠。
ed屏的亮光隨著廣告內容忽明忽暗,為他分明的輪廓鍍上一層淺淺的光邊。
十分鐘前,黑澤陣已經給伏特加發過消息,要對方來這里接他。
他摸了下左邊口袋,里面有包沒拆封的煙,黑澤之前并不抽煙,但開車小弟伏特加誤認為他是不抽便宜煙,于是諂媚地買了盒貴的,除了煙,左口袋還有一支塑料打火機。
雨越下越大了,水珠在屋檐上彈出規律的序曲。
這夜里,雨絲隱約可見。
黑澤陣拆開煙盒塑封,抽出一支煙,銜在唇邊。這種事,他做起來得心應手,根本不需要人教點火、吸煙,然后吞云吐霧。
他指間挾著煙,抬頭看向那夜里過分耀目的大屏。
兩個深夜壓馬路的年輕人套起兜帽,被風吹雨打,冷得發抖,自街上快步跑過。
這屏幕的光,將小一片街景都照得清明,也映得他的銀發如同月色般雪亮。
黑澤陣漫不經心地仰視,任那些滾動的畫面一幀一幀自他墨綠的眼珠中淌過,輕盈細雨淅淅瀝瀝,落在他的帽檐、肩膀與銀發上。
然后他目光突然定住了。
那是個相當普通的高考應援廣告,唯一不太尋常的是,排字邊上有一枚印著青蛙輪廓的御守。
一般人看到它的想法大概是好奇怪、雖然奇怪但有些可愛。
而黑澤陣盯著那則廣告看了好一會,齒尖不自覺地施力,將煙嘴咬扁。
他伸手探向另一側的口袋,摸到那枚總是出于實用目的、習慣性帶在身邊的御守。它的透明塑封沾著他的體溫,觸感溫和。
這玩意兒大概也沒有什么能夠祈求好運的用處,否則他現在應該毫發無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帶著汩汩流血的傷口站在巷口,吹冷風淋雨,除了狼狽還是狼狽。
商業街的路口一天幾萬人次,這條狀似面向所有人的公益祝福不舍晝夜、不知疲倦地反復播放著,多少人抬頭瞥見它,或是駐足拍攝,或是一掃而過,它路過他們,卻從未為任何人停下。
它是廣而告之的祝福,也是獨屬于兩個人的秘密,藏匿于名為公益廣告的外衣中,晝夜不歇,只為將情緒傳遞給另一個心照不宣的人。
直到現在,原地打轉的秘語,終于姍姍地落進黑澤陣的眼睛里。
黑澤捏了捏那枚御守,并沒有拿出來。
這自證無用的祈福廢品,本該像所有沒用的東西一樣,被他毫無留戀地丟掉。
但現在,他的傷口莫名其妙開始作痛,所以先不考慮這件事。
他又吸了一口煙,肺部有種隱隱的灼燒感,細膩的霧絲自唇邊逸散,消融在夜里。
黑澤疼痛閾值高,天生對痛覺與名為痛苦的情緒反應淡薄,這也是他冷血的有力佐證。
可是現在,很疼啊。
生鮮活泛的、皮開肉綻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