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別問我,什么時候搬回來。”北條夏樹移開視線,將可能的問詢一并回答,“我說得很清楚了,你也同意了。”
黑澤陣“沒有同意。”
北條夏樹沒想到,他改口如此自然且迅速倒也覺得沒有多么意外,黑澤陣就是這樣喜怒無常、自我至極。
寒氣沖破紐扣之間的縫隙,攀上皮膚,蠻不講理地掠奪體表溫度。
“我也沒有在跟你商量。”北條夏樹提了提圍巾,指尖僵白發冷,聲線卻十分穩定,“我會在外面住,這段時間,暫時不要來找我。有事情手機上說吧。”
整個街道浸潤于潮寒的濕霧中,遠處樓屋輪廓迷蒙,色彩黯淡,而燈下的黑澤陣,色澤淺淡的發隙間躍動著銀芒,身形鍍了一層朦朦朧朧的輝光,就這么當之無愧地占據了視野的中心位。
由此,他的一舉一動,都格外奪人眼球。
“我不同意。”他又將那句話重復了一遍。
“那就不同意吧。”北條夏樹寸步不讓,“只要我愿意,你沒辦法找到我的。”
黑澤陣注視著他,仿佛在分辨他話語中的真實性,又好像只是單純的打量。
片刻后,他左手插袋,掌間瞬間出現一把伯萊塔。
他拇指一推,從容地挽了個槍花,金屬槍身在光線下折出森森冷光。
看見對方拿槍的那一瞬,在心底打著轉的遲疑與猶豫,悉數從北條夏樹身上退去。他的脊背因緊張而繃直,表情神態卻顯得格外松弛。
“準備威脅我嗎”北條夏樹微微一笑,像是看到了令人發笑的一幕。
黑澤陣掀起眼皮“如果是呢”
“有點驚訝。”他彎著眼睛,笑得溫和,語調平靜溫吞,仿佛嘆息般說道“很久沒人敢這么做了。”
話語帶著不加掩飾的狂妄,但北條夏樹精神上卻警惕至極,十分專注,隨時準備與對方發生正面對抗。
在此之前,他對黑澤陣總是退讓,也并不介意適度低頭。脫離工作狀態的時候,他沒有半點架子,像每個閑不住的年輕人那樣,不愛正經吃飯,愛吃零食;喜歡玩,喜歡嘗試新鮮的東西,日常生活中幾乎不發脾氣。
因為冷鐵刀光從來都只該對準敵人。
黑澤拿出伯萊塔,性質徹底急轉直下。
從克制的、玩鬧般的逃避與追找,變成枉顧個人意志的強迫。
北條夏樹緊張地盯著他,豎起渾身戒備。
可防備的同時,他又忍不住稍顯泄氣地想“怎么會這樣”
在對方剛表態的時候,為了及時止損,他忍住躲避的念頭,心平氣和地拒絕并解釋了,卻還是無法挽救。
但凡沾上這種越界的感情,似乎沒有人能做到姿態好看。北條夏樹不可避免地提前遺憾起來。
他很珍惜這幾年,琴蛙,或者說g,對方所帶來的陪伴與快樂,貨真價實的,無法取締的。對方像遙遠時空匿名的朋友,久久不聯絡會思念,和他說話就覺得開心很可惜。
警惕與惱怒的間隙,夏樹的心慢慢沉下來,失落感翻滾上涌,“這段關系,要開始崩裂了嗎”
然而,黑澤陣很輕地嗤笑一聲。
他問“會用槍嗎”
北條夏樹警覺地盯著他,并不作答,他的神色滴水不漏,看不出下一步的動向。
出人意料的,銀發男人微微附身,把伯萊塔塞到北條夏樹的掌心,寬大的手掌貼著他的手,在他的抗拒中,手把手地、慢條斯理地將他的握槍姿勢調整正確。
接著,他幫夏樹拉開保險栓,強硬而不容拒絕地調轉槍身,再慢慢上移,槍口對準他自己的心臟。
北條夏樹原本正在試圖掙脫他桎梏自己的手掌,槍口抵上對方身軀的那一刻,整個人瞬間緊繃了,被握住的食指更是一動都不動,生怕不小心走火。
夏樹沉默片刻,問“又想要做什么”
“不準躲。”黑澤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喉嚨里譴出一句啞聲的警告,依然是命令式語氣,“也不許怕我。”
對方緊緊包裹著北條夏樹的手,掌心溫度熱到灼人。
但手中的伯萊塔,又是冰冷的。
槍口貼著黑澤陣的心臟,他呼吸清淺,胸膛隨之輕輕起伏,胸骨下的熾烈躍動,仿佛能夠通過了無生氣的金屬槍管傳遞過來。
他的心,在北條夏樹觸手可及的地方。
局勢即刻發生逆轉,伯萊塔瞄準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