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甚至連機器都算不上,只是機器上一枚小小的螺絲釘。
然而,他卻冷靜而清醒地對她做了自己最厭惡的事情刪改她的記憶。
這一點,他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一個正當的理由。
明瑯每看他一眼,他都能感到正義的表面被剝離,暴露出邪惡、恐怖、令人厭憎的內里。
最關鍵的是,明瑯潛入生物科技,這件事上有太多可能性。
有可能是高科公司下達的命令,有可能是生物科技制造的煙霧彈。
也有可能是她自愿前去救他。
當時,他卻根本沒考慮前兩種可能性,直覺是最后一種可能性,推掉了所有計劃,前去生物科技救下了她。
他本該全盤托出這件事,高高在上地欣賞她震驚且羞愧的表情。
然而,他突然發現,一切可能是個誤會。
她成為生物科技的特工,可能并不是為了救他,而是高科公司下達的命令。
就算不是誤會,他也無法解釋,她的記憶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這個卑劣的舉動,包含了他最骯臟、最污穢、最陰暗潮濕的私欲。
他永遠無法給出一個完美的解釋。
一時間,氣氛沉滯,似乎連時間的流速都變慢了。
明瑯原本很確定,沈澹月并不愛她,跟她結婚,是因為她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但看到他現在的表情,她忽然又不確定了。
他露出了跟白天一模一樣的表情。
不同的是,白天的他冷漠陰沉,表情躁怒得幾近猙獰;這一次,他則極力想要保持平靜,試圖平復驟然緊縮的臉部肌肉。
于是,平靜和躁怒交織,陰冷與溫和重疊。
銀白色睫毛之下,他的眼睛甚至帶上了恐怖的紅血絲。
怪嚇人的。
難道她想錯了
他們其實非常相愛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忽然提出離婚,確實不太好,完全沒有考慮他的感受。
明瑯想了想,正要擺擺手收回那句話,下一刻,突然感到一股寒意從后背躥起。
就像一腳踩進了腐爛的爛葉堆里,驚醒了里面的毒蛇蟲蟻濕冷的爬行動物開始順著她的腳踝往上爬。
明瑯打了個冷戰,下意識伸手一摸,卻什么也沒摸到。
但爬蟲似的觸感,確確實實存在。
真的有一股陰冷的寒意從她身上蔓延開來。
先是腳踝,然后是小腿、膝蓋、大腿、髖骨她不由得頭皮發麻,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掌心滲出黏膩的冷汗。
什么玩意兒
那什么量子鬼魂嗎
明瑯咽了一口唾液,抬眼望向沈澹月。
沈澹月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沒有移開視線。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已恢復平靜,只是眼中仍然爬滿了可怕的紅血絲。
這種古怪的平靜,讓他看上去比躁怒時更加危險。
明瑯忍不住往后縮了縮肩膀。
沈澹月看到她的動作,忽然微微一笑“你確定嗎”
“確定什么”
“離婚。”他說。
隨著這兩個字落地,明瑯只覺寒意從腳底蔓延到頭頂,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凍住了。
似乎有無數只冰冷的鬼手,從后面伸出,無聲無息地扣住她的脖頸、雙肩、腰部令她動彈不得。
“但你肯定感覺到了,”他語氣平緩地陳述道,“這個地方很不正常,到處都是臟東西。”
“如果你現在離開我,你會立刻被他擰斷脖子,就像你擰斷別人的脖子一樣。”
話音落下,明瑯脖子上的那只鬼手倏然收緊。
她條件反射伸手向后探去,卻仍然什么也沒摸到。
鬼手沒有形狀,也沒有顏色。
她卻能感到那只無形無色的手在慢慢加重力道。
仿佛逗弄她一般,每當她感到難以呼吸時,那只鬼手就會猛地松開,然后重新收緊。
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