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謝黎從未想過跟誰建立親密關系。
當作惡成為一種生存之道,堅持行善的人就會淪為異類。
假如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是追名逐利、勝者為王,她要求別人跟她一樣,豈不是另一種作惡
于是,她只能孑然一身,跟任何人都維持著不冷不熱的關系。
就在這時,謝啟則進入了她的生活。
他完全忘記了自己的過去,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也不知道什么是生存之道。
他是一張干凈的白紙,她可以毫無顧慮地教他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
謝黎開始理解,為什么會有家長沉迷教導孩子。
當自己的生活已經定型,一眼就能看到盡頭時,發現可以通過教導,把孩子變成自己滿意的形狀,的確會催生出一種怪異的成就感。
每當謝啟則無條件順從她的教導時,她都能感到這種成就感在擴張,在膨脹。
他對她的認同與信賴,就像是一劑效力強勁的麻藥,讓她暈乎乎喪失了思考能力,等她回過神來時,已經跟他締結了一種極其古怪的親密關系。
既像是家人,又像是師生。
很快,一個月過去了。
在她的精心教導下,謝啟則變成了一個溫和禮貌、氣質干凈、正直善良的好青年。
唯一的問題是,即使她咬緊牙關買了最好的醫療儀器,也沒能治愈他身上的傷痕。
哪怕當天晚上止血了,消炎了,第二天傷口還是會汩汩冒血浸濕床單。
到后來,謝啟則甚至會趕在她起床前,就把浸滿鮮血的床單和被褥丟到洗衣機里,晾
曬在陽臺上。
來到洛杉磯以后,謝黎除了在中餐館當保安,還會打點兒黑拳。
地下拳場混亂,危險,沒有管控,但是來錢快。
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謝啟則,因為跟她的教育相悖。
在她的教育里,暴力是錯誤的、被禁止的。
然而,她卻習慣以暴力為生。
她不知道怎么自洽邏輯。
來到洛杉磯后,她打拳攢了不少錢,再向老板預支一個月的工資,應該足夠帶他去私立醫院看病了。
想到這里,她給中餐館的老板打了一個電話。
一個月沒去上班,還要預支下個月的工資,她不免有些尷尬,老板卻爽快地答應了下來,還打算用無人機送她兩箱合成肉蔬。
謝黎剛要婉拒,老板像是預料到了她會說什么,直接掛斷了電話。
不到十分鐘,無人機就送來了兩箱高檔合成肉蔬,其中一個紙箱上印著一條對合成蔬菜垂涎三尺的菜青蟲,中間是一行夸張的黑體大字
生物科技出品,保證每一片葉子都來源可溯
紙箱上,是老板親筆寫的賀卡
“我最愛的員工祝你早日度過難關”
畢竟是一片心意,謝黎只能收下,在聊天界面用語音鄭重地說了一句謝謝,發送了過去。
下一秒鐘,她被人從后面抱住了。
不知是否雛鳥情結的原因,謝啟則每次抱住她,都喜歡把頭埋在她的頸側磨磨蹭蹭貼貼。
那種發自內心的依賴和親近,讓她狠不下心說一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