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兒比咖啡還要刺激神經,喝了兩口,她心臟就怦怦狂跳起來,手也有些發抖。
這時,她忽然感到一道渴望的目光,低頭一看,一個穿開襠褲的小朋友正眼巴巴望著她手上的奶茶,干瘦的臉上寫著兩個字想喝。
這孩子一看就家境拮據,衣服已經穿到發餿,褲子也臟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瘦如蘆柴棒的胳膊上還有幾個來歷不明的針孔。
謝黎不由眉頭微皺,半蹲下來,平視他的眼睛,柔聲問道“小朋友,你胳膊上為什么會有這么多針孔呀,你生病了嗎”
小朋友點點頭,眼珠子仍然粘在她的奶茶上“媽媽說我生病了。”
“可以告訴姐姐,你生的什么病嗎”
“基因病,”小朋友答得十分爽快,“媽媽被黑心商人騙了,買到了有瑕疵的種子”
“種子”是“精子”的黑話。
這孩子跟修有著同樣的境遇。
謝黎一怔。
下一刻,她只覺得兜里一輕,有什么東西被利落掏走了,回頭一看,只能看到一個半大孩子拼命逃跑的身影。
謝黎嘴角微抽,伸手往兜里一摸,果然,手機被偷了。
再抬頭一看,那位身世悲慘的小朋友也不見了
什么叫“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她算是體會到了。
謝黎無奈地搖搖頭,沒有打算去追。
這種半大的孩子最難逮捕他們身形瘦小,手腳靈活,對城內大大小小的管道了如指掌,比紐約的耗子還難捉。
偷了就偷了吧,反正她的手機都是性能一般的千元機,值不了多少錢。
只是,思緒難免飄遠。
“基因病”指的是遺傳性疾病。直到現在,許多遺傳病依然無法根治,只能在出生前接受“基因編輯療法”,才能免除病痛折磨。
所以,現在的有錢人,基本上是沒有“基因病”的。
然而很久以前,貴族近親通婚的時代,“基因病”卻是血統純正的象征不是近親結婚的貴族,還不一定能遺傳到那些純正的有害基因。
多么諷刺,生而為人,是優是劣,全是“上層人”說了算。
當跨越階級的道路被封死時,便開始寄望于上層人“漏”下的基因。
不管是修,還是剛才那些孩子,都不過是時代洪流下的犧牲品。
唯一的區別在于,修的運氣稍好一些,沒有遺傳到有害基因。
不然作為棄子,他下場比起剛才那些孩子,不會更好,只會更慘那個小朋友雖然家境頗為拮據,父母卻愿意縮衣節食,給他打針。
修顯然不會有這樣的待遇。
不知不覺間,謝黎已經走到一幢爛尾樓下。
這幢爛尾樓高得驚人,似乎有五十多層,零零散散住了不少人,底層甚至開起了商鋪。
霓虹招牌忽閃忽滅,人群熙熙攘攘,噪音如潮水般朝她涌來老板熱情的吆喝聲,互相問候爹媽的討價還價聲,全息影像的攬客聲,以及角落里消音器一閃而逝的悶響。
謝黎心想,如果修只是一個普通人,那他肯定有著不可忽視的“基因病”,輕則紅綠色盲,重則智力障礙。
唔,如果他有智力障礙的話,那他們肯定談不了戀愛了,但肯定能滿足這小子被拯救的愿望。
如果是別的“基因病”的話,他像現在這樣死皮賴臉一些,她再湊合湊合,也不是不能談。
問題是,一個從小患基因病、不被父母喜愛的人,有可能像現在的修一樣無恥嗎
答案是否定的。
而且,她一開始之所以會救下修,也是因為他不知用了什么辦法讓她撞了他。
不然以她的開車技術,估計只有老眼昏花或車載ai失控,才會撞人。
退一萬步說,就算她開車技術爛得要命,二天兩頭撞傷路人,有“基因病”的人也經不住她這么撞。
可能還沒來得及一見鐘情,就先一命嗚呼了。
謝黎苦笑。
所以,修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話,他們反而走不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