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派下去的人把人證帶來的那一刻,他恨不得滅田蚡全族。然而太后娘家不止田蚡一個親戚,這種事劉徹只能想想。若叫他像以往輕輕放下也萬不可能。
劉徹擔心他母親回過神來又心軟,先一步令禁衛把武安侯府圍起來,等太后定奪。
田蚡嚇得哭聲戛然而止,如一灘爛泥似的坐到地上。王太后望著劉徹欲言又止。劉徹率先承諾他可以饒田蚡不死,也不會追究田家其他人,但他貪的民脂民膏以及淮南王劉安這些年送他的錢財必須充公。
田蚡這事干的往小了說是貪污受賄,往大了說是謀反。王太后不禁慶幸淮南王劉安暫時沒想反,否則她以命相挾,兒子也不會放過田蚡以及家人。
田蚡生性貪婪,劉徹把他這些年所得全部充公,還撤了他的侯爵,比殺了他還難受。田蚡爬到王太后跟前大哭求饒,保證他以后不敢了。
王太后下意識看劉徹。劉徹冷聲問“他幾歲了當自己是歲的嬌娃娃用一句民間俗語,他早已是出了窯的磚定型了”
道理王太后懂,看到她疼愛的弟弟這樣也心不落忍,可她也不能怪兒子不顧親情,只能捶打田蚡大罵他不爭氣。
劉徹令黃門把證據收起來帶走。田蚡意識到事已至此,無回旋余地,頓時面如土色,人如癡傻狀。王太后罵不出口,又不知道該氣誰。兒子無錯還是受害者,她做夢也想不到衛長君一個農夫捅刀子,就怪淮南王。若不是他不安分,田蚡也不會詛咒自己的親外甥。
這一刻王太后把田蚡主動去霸上迎接淮南王忘得一干二凈。后來想起來她也是怪淮南王的心思太明顯,叫田蚡看出來了,否則田蚡也不會上趕著巴結他。
劉徹擔心田蚡攛掇他母親干蠢事,令人留意東宮的情況。此后幾日頻頻收到他母親罵淮南王的消息,劉徹覺著荒唐可笑,也只裝作不知。總好過罵他,或者她一個人生悶氣把身體氣垮了。
然而當田蚡斂的錢財清單送到宣室,劉徹又后悔當日在東宮沒有一刀了結他。劉徹不顧尊貴,破口大罵好一會,心頭惡氣出來,令人送去庫房。
東方朔小聲道“陛下,不給太后看看”
田蚡一家變成庶人,太后肯定會接濟。過幾年太后見田蚡安分了,興許還會叫劉徹許他一官半職。自己的娘自己了解,劉徹令禁衛把錢財抬去東宮走個過場。
紅木箱子一抬挨著一抬,馬車一輛挨著一輛,連甚少拋頭露面的衛子夫都沒忍住出來看熱鬧。
太后覺著她臉上無光,此后過起了深居簡出的日子。
宮外熱鬧極了。
田蚡身為天子舅父,還有太后撐腰,沒人敢到他跟前奚落。酒肆茶館,哪怕去兇肆買棺材的人都忍不住跟店家聊幾句武安侯。
聊的人多了,八陽里的人難得進城一趟也聽個大概。這算是朝中大事,八陽里的人回去跟里正一說,里正立即前來告訴衛長君,本意提醒他陛下近日心情不快,若是來秦嶺找他,可得小心應對。
衛長君沒想到這么快半個月塵埃落定,當即愣住。里正以為他嚇到了,安慰性拍拍他的肩膀就向他告辭,由著他慢慢消化。
衛長君回過神就去找竇嬰和韓嫣。
韓嫣跟田蚡無冤無仇,但他心向劉徹,劉徹這樣做太后也沒阻攔,可見情況遠比他們知道的嚴重,就大罵田蚡活該。
竇嬰內心很是復雜,好半晌憋出一句,“要那么多錢財有何用。”
韓嫣停止咒罵“陛下對外宣稱田蚡貪得無厭,您真信啊”
“不然呢”竇嬰反問。
韓嫣微微搖頭,“老侯爺,你還是踏踏實實寫書吧。”
這話一出,竇嬰夜里沒睡著。
翌日,竇嬰頂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令三位門客前往位于長安城中的魏其侯府,問問他的兒女田蚡究竟干了什么。
劉徹不想擔個刻薄寡恩的名聲,查抄田蚡時并沒有下禁令。尋常百姓不知道的消息,在王侯將相之中并不是秘密。
竇嬰家中有馬,三人騎馬速度快,午飯前就回來了。
得知田蚡跟淮南王勾勾連連,竇嬰想了三天三夜也沒想明白他圖什么。給衛步和衛廣上課時都忍不住問兩小兒,“田蚡的腦袋被驢踢了嗎”
兄弟二人只上上午半天。午時前回到家中,衛步就問他大兄,“侯爺怎么了怎么田蚡被查他比田蚡還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