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教坊門口被馬車堵滿的路,委實叫人看的唏噓又感慨。
“性子稍烈些的,不肯受這屈辱的抄家的時候就投繯了。”有人接話道,“進了教坊的性子沒那么烈,有些也慢慢接受了,也有些還是熬不住,拽著一根繩子上了吊。每每這等時候,受不得罪投繯的不計其數,官府那里也早有準備了,這幾日教坊那里便一直有官府的人盯著,有自盡投繯的,記上名冊便將尸首拉走了。”
“所以,所謂的抄家滅族,可不止斷頭臺上的那幾刀,接下來好長一段時日里,都陸陸續續的有人送命呢!”魏服吃飯的動作停了下來,說道,“流放路上水土不服的、染上各式各樣病痛死的不計其數。”
“往日里數百口之多的、人丁興旺的大族,這般一番折騰下來往往剩不了幾口了。”劉元順口接了一句,便聽身旁的白諸輕咳了一聲,下巴朝臺面后立著的溫明棠努了努。
正感慨著的魏服同劉元這才意識到作為溫家的家眷,他們這位溫師傅曾經亦是罪官家眷之一,不過因著年歲小,被充入掖庭勞作了。
當年溫玄策出事之后,溫家的男子盡數上了斷頭臺,女眷則被充入教坊,可不似如今張家以及興康郡王府連同被牽連到的同這兩家走的近的各自夫人、王妃的母族這般引的教坊門口被馬車堵住了去路。溫家的女眷在這件事上倒是干脆,在充入教坊的當夜便選擇用一根繩子上吊投了寰。
人死如燈滅,便是有好事者想去摘一摘那高嶺之花的,那高嶺之花死了,自也碰不得了。
“那位溫夫人美名一向過人,聽聞出事之后,本有不少人在教坊那里等著為其贖身了,卻沒料到那位溫夫人面上看著溫柔,性子卻是剛烈,在押送女眷的馬車上便吞金服毒自殺了!”魏服壓低聲音說了一句,頓了頓,又道,“去教坊的那些人……哎,稍有氣節的,怕是都受不住的。”
“聽聞掖庭那里也接了幾個年歲小的孩子,”白諸隨口接了一句,復又看向臺面后的溫明棠,“也不知能不能似溫師傅這般熬到全須全尾的出宮。”
既提到溫明棠了,幾人自是又想起了被關押在牢中的溫秀棠了。
“這位……其實比起溫師傅來,精明多了!”劉元咀嚼著口中的蒜香南瓜,小聲道,“先被充入掖庭逃了眾目睽睽之下被押解去教坊的命運,畢竟……這種事,那么多人看著,對不少人而言,都算不得一件光彩之事!”
“卻又不似溫師傅那般在掖庭實打實的受挫磨,沒多久便走了當年裕王的路子出了宮,雖是入了教坊,可只伺候裕王一人,瞧那穿著作派,也知是養尊處優的,比不少大家小姐養的都好!”魏服說到這里,忍不住嘖了嘖嘴,嘆道,“真真是精明的很!”
“只是這等精明實在是讓人看的不喜!”白諸接話道,“只為自己謀利,為自己的利益,出賣姐妹這等事信手拈來,又眼高于頂,自視甚高,在她看來,怕是只有自己是人,旁人都算不得人。為保住自己的富貴榮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真真是自私至極!”
“是啊,壞的很!”魏服點頭,深有所感的說道,“若非溫師傅足夠聰慧,尋常人怕是要折在她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