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棠自是注意到了對方向自己投來的目光,那帶著審視、挑剔的目光絕對與善意的打量無緣。自忖自己的記性一向不錯,可并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招惹過這等人,此前更是連看都不曾看到過這位少女。
抬頭向那梳著“天仙髻”的少女望去,溫明棠的目光落到了這少女頭上的天仙髻上:同尋常的天仙髻不同的是這少女頭頂的發髻是用繁雜的辮子編的,如此繁雜的發型,在掖庭里待過,見過先帝后宮那成群的妃嬪日常花在妝點上的時間的溫明棠自是知曉這少女光是在那頭頂發髻上費的工夫,沒有近一個時辰也是梳不完的。
能花一個時辰在頭頂發髻上的少女,自是那等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富貴出身的女子了。
見溫明棠向自己看來,那先一步審視起溫明棠的少女不悅的擰起了眉頭:“你看甚?”
“看小姐頭上的發髻。”溫明棠說道。
這回答自是沒什么好指摘的,花那么多精力在頭上梳的發髻之上,自是為了讓人看的。
少女聞言冷哼了一聲,抬起下巴,神色間不自覺的帶了幾分倨傲,她開口道:“你就是那個大理寺公廚的廚娘?”她看著溫明棠說道,“我看過你的畫像,外頭傳你娘生的有多美,我看……也不過如此嘛!”
一開口……竟是挑起她的臉來了。
溫明棠聞言卻是沒有生氣,只覺得好笑。頓了頓,她道:“小姐還是頭一個對我說出這等話之人,小女自會謹記小姐的教導,往后謙遜待人,不將精力胡亂浪費在自己這一張臉上。”
不施粉黛的一方口中說著自己要謙虛……少女臉色一沉,想起今日出門前,自己在妝點梳妝上花了近三個時辰,莫名的有些疑心對方是在嘲諷自己,可又著實尋不到什么證據。是以不悅的冷哼了一聲,依舊是那副下巴抬起,倨傲看人的架勢,說道:“牙尖嘴利,行為粗鄙,不過爾爾!”
溫明棠看著她,笑了笑,頓了半晌之后,忽道:“小姐此行是來求姻緣的?聽聞此寺廟里的符文頗為靈驗,那小姐可以請佛祖為自己牽一份配得上自己的姻緣了。”
這話一出,那少女又是一聲冷哼,再次認真打量了她片刻之后,說道:“以色侍人,豈會長久?你日常在那灶臺里進進出出的,我見過我家廚娘那張被油煙熏的發黃的臉。興許都等不到你二人接親的時候,你這張臉便不得林斐喜歡了!”
聽到“林斐”兩個字時,溫明棠倒是神色如常,一旁的趙司膳略略一愣,也很快反應了過來,倒是那廂的梁紅巾詫異的吃了一驚,而后摩挲著下巴思索了起來。
若說原先還沒有明白鄭幽突然對這么個沒見過的少女發難是因為什么緣故的話,眼下聽到“林斐”二字,那少女身旁簇擁著的幾個少女恍然回過神來,顯然雖長安城里還未傳出風聲,她們已是知曉林斐的事了。
對那幾個少女落在自己臉上的挑剔審視目光,溫明棠倒是坦然,她這張肖似溫夫人的臉,自是叫人挑不出什么明確的錯處來。更遑論,便是挑出了又如何?難道這幾個少女還能定下規矩,長成她這副模樣便是大罪了不成?
“你小小年紀便入掖庭,想也知道是無人教導的。”還是那最先開口,梳著繁雜天仙髻的少女出聲了,她仰著下巴,看著溫明棠,以一種訓誡的口吻開口了,“林斐若真是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又怎舍得讓你還在那灶臺前打轉?”她神色倨傲的說道,這話一出,立時得了身邊幾個簇擁著她的少女的一致點頭應和,“是呢!眼下,他只是覺得新鮮罷了。待覺得不新鮮了,自也不會再搭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