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錢,修祠堂,因著只供一座狐仙像,未免浪費,便讓村民也將自家供奉的佛祖、觀音像放入其中,這算得上他給的好處。不過這好處于他而言并不損其半分利益,只是單純空著也是浪費而已。至于這給的好處,更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的好處,沒有祠堂,那村里的地又不似長安城中貴得很,便連個供奉石像的地方都沒有了?就算是在長安城中,要供奉神佛,往那灶臺上,架子上一擺不就成了,哪里需要這所謂的好處?”京兆府尹看的明明白白,“只是因著這‘會做人’的舉動,看起來同尋常鄉紳不一樣,似個善人,聽聞其日常又總是笑呵呵的,面上一副和氣樣,便引得村民也開始學著‘會做人’了起來。”
“這等愛巴結的人哪里都有,可問題是這劉家村特別多。”京兆府尹語氣涼涼的說道,“這同那鄉紳偶爾給會‘巴結’自己的兩個甜棗,鼓勵村民們有樣學樣分不開。”
至于給的甜棗,京兆府尹方才也已說過了。
“這鄉紳老爺的身份于他而言不花錢,可借著這身份,引得會巴結的村民過來送些菜肉、集市尖貨是成的。他將村民送來的東西攢一攢,一兩個月請客吃個飯,又引來更多效仿者,如此一來,便如同借旁人孝敬的雞生自己的蛋一般,不花自己的錢,引村民孝敬、恭維自己,整個劉家村也變得幾乎人人皆‘會做人’了起來。”京兆府尹嗤笑道,“待將整個村子的村民都馴化的‘會做人’了,村民們也都習慣了這一番舉動,這鄉紳老爺便要開始‘維系’村子的和諧關系了。”
“村里那祠堂打掃是派他家幾個下人每幾日過去打掃一番的,主持年節的是他家里的管家,那村民供奉神佛的貢品什么的,是出錢與他家里的管家代買的,給祠堂添香油錢亦是如此。”京兆府尹言辭犀利,三言兩語便將事情的重點說清楚了,“所以這所謂的祠堂根本同他家的‘鋪子’沒什么區別了。”
“不過,比起尋常鄉紳,只收不出不同,這姓童的高明在于收了錢,也會給幾個甜棗。譬如攢足了錢,便修條路。”京兆府尹說著,點了點腳下的坡路,道,“這條車馬道方便的是車馬進出,整個村子里,除了他家,還有誰家有車馬?”
“分明是他自己需要,卻硬生生的說成了是為村民辦事的善舉!”京兆府尹說著,看向腳下的坡路,“不下雨還好,一下雨,走下山的村民通常都是要滑跌下來的,若真是為了村民修路,該修的當是方便走路的石階路才是!”
“行善事便行善事,為私利便為私利,偏要摻在一起,實在是精明的很了!”京兆府尹說道,“不過更精明的,還在于這條修路的錢根本就是村民自己出的,村民出了錢,善名卻給了那鄉紳,方便也方便的是鄉紳自己,真真是精明!”
聽到這里,林斐點頭,道:“這些手腕,于村民而言有些吃不消了。”
“明明并未辦什么實事,拿了村民的錢,辦了自己的事,還要博得村民的贊譽,這姓童的鄉紳便是在本府遇到的鄉紳中也算得上是尤為精明的那等了!”京兆府尹說道,“此人同他家供奉的那狐仙石像類似,不知是不是當真供奉久了,人也肖似這等陰廟石像了,將這劉家村的村民奴役馴化好了。”
“整個村子里人人對這精明鄉紳贊譽有加,這鄉紳儼然已成了村子里的‘族長’了,開口說出的話,在村子里可算是‘一言九鼎’。”京兆府尹說道,“哪怕村民們被教的‘會做人’那么多年,送去他家的好處不知凡幾,也并未得到過什么實惠的好處,這些村民也不敢說他家的不是。村里若有誰敢在人前嘀咕那鄉紳這些年盡空口許諾,實惠的好處半點不給,平白得了個好名頭的話,是要被那些早已馴化奴役成功的村民們圍起來指著鼻子罵‘沒良心’的,辜負童大善人的善舉了云云的。便是那家里死了兩個女兒的,告官也不敢告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