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聞言,正要說話,卻見那廂的長安府尹沒好氣的擺了擺手,道:“本府若同林少卿你一樣是二十上下,血氣方剛,還入仕那會兒,你拿那些個‘不負天地圣明’,‘無愧百姓陛下’的話鼓動本府,或許有些用處,能叫本府吃力不討好的往前沖。”
“可本府如今已五十上下了,摸爬滾打這么多年,自是珍惜自己頭頂這頂烏紗帽與這些年攢下的家業,不會沒頭沒腦的往前沖的。”長安府尹說著,看了眼一旁的林斐,又道,“林少卿少年神童,聽聞讀書功課于你而言皆是信手拈來,容易得很,又是侯門子弟出身。你可知不論是你這出身還是你那過目不忘的本事都是旁人墊著腳努力一輩子也未必夠得著的?”
“本府實話實說,似林少卿你這般的人,委實受天公偏愛,除了話本子里,本府很難在旁的地方看到你這等人。”長安府尹說道,“那曾借住你府的陸夫人她一家之事,本府知曉后頭定有你推波助瀾。遠的不說,單說那個送陸夫人來報官,名喚‘平安’的年輕人,先時是不是曾是你的小廝?”
林斐看了長安府尹一眼,頷首道:“也未想過瞞大人。”
“那你當是個徹徹底底的明白人,知曉那茜娘一家是叫常式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接濟,銀錢來的太過容易,開始不珍惜罷了!”長安府尹看著林斐,說道,“林少卿這般過目不忘,如此容易便少年高中的天賦豈不亦是因為一切皆天授之,來的太容易了,以至于對頭頂烏紗不珍惜的緣故?”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林斐聽到這里,點了點頭,對長安府尹說道,“我相中的娘子時常將‘天授之’這三個字掛在嘴邊,我這天賦豈不亦同她一樣是天生授之的?”
“似這這等天授之的天賦該用來做什么,是不是要力保自己頭頂這烏紗之事我早在科考之前便想過了。”林斐說道,“誠如大人所言,我這般天生得之的天賦使得我早早便能伸手夠到旁人墊著腳努力一輩子也未必能夠得著的地方。既能早早到達彼岸,該做的難道只是保住自己頭頂這烏紗不成?”
“頭頂這烏紗有多難得,林某清楚,亦是珍惜的,”林斐說到這里,看向長安府尹,正色道,“在下……不是個喜好浪費之人。”
長安府尹垂下眼瞼,沒有說話。
“正是因為天生得之這等天賦,才不能枉費這等天賜之恩。”林斐說道,“吾承之這等天賜之恩,自是要盡力回報這一番潑天的恩德了。”
聽到這里,一旁垂下眼瞼的長安府尹復又抬眼向林斐看了過去,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你這一番話,本官先時倒是不曾聽聞。不過……就本府日常所見,往前上溯二十年,十六歲便高中探花的,也只你一個。似你這般受此等天賜之恩,想著盡力回報這一番恩德,倒也使得。”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又道,“難怪聽你所言,明明是知曉世故的,卻偏偏這般不依不饒,原來是想著回報天賜之恩,才會如此。可……本府不似你這般,本府這烏紗來的不易。”
“比之那等同科考生,大人天賦如何?”林斐反問長安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