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長安府尹只是回了一句大榮律例,可這話在劉老漢夫婦二人聽來卻同應了也沒什么兩樣了,聞言面上立時現出了一絲喜色,忙朝林斐與長安府尹道謝:“多謝大人,到時我二人來領嫁……物證。”
對這道謝,林斐與長安府尹卻是紛紛側了側身,并未接受他的道謝。他二人可不會做出什么無把握之前便胡亂允諾人的沒有分寸之事來,眼下這案子不過才開了個頭,誰知道查著查著,這案子會當如何?這兩人說漏嘴,想要的嫁衣作為物證會不會生出什么波折來。
他二人不接劉老漢夫婦的道謝,是為官者的謹慎。可這謹慎不受他二人道謝的舉動落在劉老漢夫婦的眼里便成了“軟硬不吃”的“難纏”了,兩人訕笑了兩聲,又想起這兩人方才問自己話時的情形,雖這二人的問話聽著沒什么問題,便是深究也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來,可卻偏偏叫兩人聽出了幾分陰陽怪氣的嘲諷來。
如此“軟硬不吃”的“硬茬子”,開口直戳人痛處,絲毫不留情面的,真真是不會‘做人’!劉老漢夫婦心里暗暗的“呸”了一聲,瞥到這兩人身上同尋常官員截然不同的“紅袍”,想起外頭傳言紅袍是朝廷對辦事認真的官員的嘉許,心中更是堵的厲害。
這兩人辦事認真不認真他們不知道,可那開口直戳人痛處的特點卻是叫人深有體會。想起方才那年輕些的‘紅袍’扣留閨女身上金衣的理由——‘坊間傳聞穿紅衣下葬之人戾氣不淺,若是化為厲鬼也是最兇的厲鬼’。死人穿紅衣戾氣淺不淺的他們不知道,左右活那么大歲數了,也不曾見過鬼;倒是面前這兩個活著穿紅衣的大人兇得很,遠比穿尋常官袍的大人難纏的多,還總是專門戳著人的痛處問話,真真是令人討厭!
不過好在,待案子結了,就能拿回閨女的金衣裳了,只盼這案子早些結了好……一想至此,又忍不住懊惱,早知閨女身上這身衣裳這么值錢,他們也不告那趙蓮了,大不了私下敲她一筆,眼下上了官府,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結案了。
不過……有趙蓮那淫婦腹中那塊肉在,結案應當不會拖上許久吧!兩人惴惴不安的想著。
那廂的林斐與長安府尹也懶得理會這兩人,左右這兩身嫁衣鳳冠就在衙門里,以這兩人耐不住的性子,自會主動上衙門過來問案子的進展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朝正在驗尸的吳步才與長安府衙仵作走去。
行至兩人身邊,還不待他二人發問,正在驗尸的吳步才便開口說了起來:“姐姐口鼻之中吸入了不少泥沙,額頭頭發還被揪了不少,外加指甲縫里還留有人體的皮屑,極大可能曾被人揪著頭發嘗試將她往那河里溺斃,不過她當是逃脫了,”吳步才說著,又抬起了身邊那具尸體的手,繼續說道,“這兩姐妹手腳上老繭皆不少,肩骨不平,一邊高一邊低的。這一點倒是同村民的口供吻合了,日常當常挑扁擔做農活,力氣應當遠比尋常女子要大。是以,揪著她頭發將她往河水里按,試圖將其溺斃之人應當沒扛住她的反抗,如此看來,下手將其溺斃之人的力氣當是不如她的。”
林斐與長安府尹“嗯”了一聲,又聽吳步才接著說道:“她脖子上有掐痕。從其口鼻中殘存著大量泥沙來看,應當是逃脫溺斃之后不久,還未來得及清理口鼻,便被人掐住了脖子。從她不肯被溺斃來看,她當是不想死的,對于掐住自己脖子之人應當也是反抗的。雖然又是溺水又是掐脖的,可致命的當是腹部之上的這一記刀傷。”吳步才說著,指著尸體腹部之上的刀傷,說道,“從劉家村那鬼怪傳言來看,殺她之人當是想將其死法往墜井、抓交替的鬼神之說上引的,如此……又是溺斃又是掐脖的也解釋的通,只是這兩種死法應當都未結果了她的性命,便也只能捅出一刀,免得她呼救引來旁人的注意了。”
這個推測是合理的,要知道兩姐妹死的當日,劉家村村民皆道未聽到什么動靜,可見兇手是不想讓她二人呼救的,眼見前兩種手段殺不死她二人,這才不得已出了這一刀。
“最后兇手為她換上了一身新嫁衣,”吳步才又指著一旁的嫁衣說道,“這兩人皆是只著了一身嫁衣,里頭連褻衣以及女子貼身之物都未著,是直接套在嫁衣里的,且嫁衣上還沾了一點血,不過因顏色同血跡相近,不細看的話看不出來。”吳步才說到這里停了下來,思忖了片刻之后,說道,“我懷疑這兩人原本的衣裳因染了血、河水泥沙什么的留下的證據太多,被兇手直接燒了或者用旁的辦法解決了,而后便干脆給她二人套了一身嫁衣,如此既能掩蓋身體上那一記刀傷的血跡,又能營造鬧鬼的流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