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關起門來同他說的體己話自是真心話,那些話語中的欣賞不言而喻。可欣賞她是真的,覺得她如今的身世背景同他差距甚大,即便已知曉了他在梧桐巷買宅子的事,仍然覺得他與她的事并不算得板上釘釘亦是真的。
一般而言,男子與女子當真開始為往后余生做打算,最重要的那一步便是準備兩人共同的宅子了。
他此時已買了梧桐巷的宅子,昨夜兄長想必也已同家里說了他買宅子的事了。
莫說換個同樣身份的大族之女了,便說若此時溫玄策仍在,即便他還未買宅子,有他先時那一番話,在母親與家人眼里,她同他的事怕也算是訂下一半了,而不是似現在這般仍然觀望著,覺得兩人之間的事不好說。
起于一見鐘情,而后是那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發展于日常瑣碎的三食相談之中,外貌亦是十分登對,感情更是獨對方一人聽得懂的特殊存在,可……在很多人眼里,他與她的事仍然不好說。
林斐心中一動,袖袍微動,忽地伸手牽住了她的手,這等尋常有情兒女家的舉動,似阿丙、湯圓便常做的牽手舉動,他……卻鮮少這般沒有隔著衣袖,也沒有隔著衣袍的牽住她的手。
女孩子那雙皰制出了諸多美食的手他看過很多次,自是知曉生的指節勻稱、纖細而美麗的,可掌心之中卻是有薄繭的,畢竟日常勞作……這是勞作的證明,證明她并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那等人。
林斐并不覺得女孩子掌心之中的薄繭不好,他也是有薄繭的。雖然,他若愿意,當個富貴閑人的公子,也能不生薄繭的過活,可人活一世……總是要做些事的。他手中的薄繭是握筆、看書、翻卷宗以及嘗試復原那些窮兇極惡的兇徒的種種手法,學著兇徒行各種技藝時留下的。
有人愛那不生薄繭,纖細無骨的柔荑,他卻更偏愛同自己相似之人。
牽手……來的這么猝不及防,溫明棠只略略一怔,心跳有片刻的不規律,卻又很快恢復如常了。感受著掌心的溫暖,聽著林斐在耳畔說道:“你說的灰袍姑娘的故事雖是哄孩子的,卻也不是不可能。不過眾人所見的灰袍姑娘只有皮相的美麗,卻也有不少著灰袍的姑娘內外皆美的,這些……旁人未必看得到,我看得到便成了。”
“你說你莊周夢蝶,一夢千年之后醒來便在掖庭,這世間很多事都是需要機會的。史書所載的那些出人頭地之人,劉邦等到了劉大爺的年歲才等來了秦末的起義,若沒有等到那起義,劉邦一輩子也不可能龍歸入海,鯉魚化龍。”林斐說道,“所以不必強求,關起門來過日子,我需的只是一個能同我共度余生之人,而并非定要出眾到令所有人心服,且耀眼的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之人。”
“溫玄策的事中誠然還有旁的我等不知曉的原因,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也是事實。”林斐同她邊走邊道,“很多事我等只能做好萬全的準備,靜待時機罷了。就如我……權衡之下,選擇進大理寺一般。對想與你一同走下去之人而言,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其實即便多個豆腐西施的故事在坊市間傳聞也不要緊。”林斐攥緊了溫明棠的手,說道,“你與趙司膳、梁紅巾她們皆是出眾的女子,觀景帝、先帝那些事,由此得出行好本職行當,便什么都能有的結論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