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宅子里用的人,還是守夜的,能不知道?”那宅邸主人搖了搖頭,道,“莫看盤著脖子里的狐仙娘娘同你等一樣虔誠,連那雕像的棱角都盤沒了,嘴上也虔誠的很,清明燒紙更是起早貪黑的折紙錢,燒給各路神鬼的紙錢,比我等去香火鋪子里買的現成折好的還多。可比起看不到的狐仙娘娘,他眼下還是更怕我的。至于什么時候怕那些各路神鬼勝過我了……等我等同那神鬼斗個法,哪方更厲害,他便更怕哪方。”
“所以,他們的怕是惶惶,是不安,是看不到,摸不到而已,”童正接話道,“以及怕你克扣他的銀錢,該給的銀錢不給他了。”
“說來說去,還是我等同那看不到的鬼神之間的較量罷了!”脖子里掛著玉狐石像的鄉紳說到這里,舉起脖子里的玉狐石像對著燭燈的燈光看了片刻,忽地笑了,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看來這次清明還是不能給她燒紙錢,讓她餓著,窮著,摳摳索索的活著,除非……她真露一手給我等瞧瞧她確實有本事,而不是嚇唬我等的才行!”
“這話聽起來……好似我等天生皮癢,賤的很,不見棺材不落淚!非要打一頓才老實一般!”方才朝他扔了把碎核桃的鄉紳抓起手邊的碎核桃吃了起來,邊吃邊道,“可……看不到他的本事,我等怎能給錢?”
“沒有那本事,我等又為什么要給這錢?要知道,這點錢……可不少呢!”聽著眼下話風陡轉,從先時的‘這點錢比起命來不值當’再次轉為收緊了錢袋子的眾人,童正也跟著笑了,接話道,“童不韋……也需證明給我看確實有那鬼的存在,我才不會爭他那幾片磚,若不然……既然我有可能是他的親子,子承父業,天經地義,我為什么爭不得他那幾片磚?”
一眾鄉紳聽到這里,再次大笑,手邊的案幾同那算珠同時撥的‘砰砰’作響,終于再次引來了外頭守夜人的查探,只是這次,不止是查探了,而是帶著一沓新折的紙錢過來盡數燒了,那‘砰砰’的敲門聲才不再響起。
“偏你等作怪!”宅邸的主人沒好氣的罵那拍案幾同撥算珠的鄉紳,道,“累的我這守夜的非得燒點紙錢給你等才肯罷休,不鬧騰了。”
“你心疼那點紙錢啊?”吃著碎核桃的鄉紳聞言卻是不以為然,“你活著呢,暫且用不到這紙錢!”
“我這宅邸里做工的下人每日干的活都是安排好的,”宅邸主人沒好氣的說道,“扣除吃喝拉撒的工夫,也擠不出幾個空閑檔口來了,眼下清明燒給各路神鬼的紙錢叫你等截胡搶了,豈不是累的又要開始熬夜折紙錢了?”
“喲!聽起來還當真是體諒下頭做活的人吶!”吃著碎核桃的鄉紳明顯是不信宅邸主人這番說辭的,搖頭嗤笑了一聲,道,“我可不信你這般好心!”
宅邸主人看了他一眼,說道:“朝廷的規矩,若是下人累死在我這里,有人告到官府,那長安府尹誠心想找我的茬,我怕是要為你等這點捉弄下人截胡來的紙錢,將自個兒賠進去了!”
“哪里至于?”吃著碎核桃的鄉紳指著外頭守夜的下人,道,“四肢俱全,能走能跳的,哪里至于熬幾個夜就累死了?”
“那是一直忙的睡不了幾個時辰,習慣了罷了!一般而言,這等人都是一過三十我便打發了的,因那年輕力壯攢出的精氣神也叫我等掏的差不多了,誰知道后頭還有幾年好活?”宅邸主人不以為意的說罷,斜眼看向周圍的鄉紳,問道,“你等手下的下人能擠的出空閑來?”
這話一出,屋內再次響起了一陣參差不齊的笑聲。
“真能做我家長工的,都算是運氣好了!畢竟要往長久里用的,早早廢了,壞了便可惜了!”宅邸主人漫不經心的抓了一把碎核桃拿捏在手里把玩著,“似這等打短工的……就莫要客氣了,左右又不是我老子,我還要給他養老不成?只要不死在我這里,惹上官司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