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做過好多回了,車夫也早已習慣了,先前去郊外那些大大小小的游園、山間送食時也是這般的流程。
可這一次驅著馬車趕到涇水河邊時,見到的卻是另一番場景。
這倒不是說鄉紳老爺們家里的管事奴仆做事憊懶,缺席了什么的,事實是這群老爺家里的奴仆管事們早就趕到涇水河邊等候了。
只是……看著那立在原地,在差役們的看押下瑟瑟發抖的管事奴仆們,車夫懵了,直覺告訴他好似發生什么大事了。
可不管發生什么事,這暮食總得送完才能回去的。不得已跳下馬車向圍觀的人群中擠去,周圍哄鬧聲此起彼伏,七嘴八舌的說道聲與謾罵聲夾雜在一起,聽的人頭昏眼花,雖是不知道究竟發生什么事了,可那嘈雜人聲中‘死了’‘活了’的聲音卻是不斷鉆入他的耳中。
口中嚷嚷著‘讓一讓’‘借過一下’的奮力擠入人群,待好不容易擠到了人群前列,面對的一幕卻并不是他以為的總算能看清楚發生什么事的一目了然的情形,而是更為嘈雜與紛亂的狀況。
身著不同衙門差役、官吏袍子的官府中人隨處可見,目光隨意一掃,瞥到的便有四五個不同衙門之多。
岸邊不少人脫了上衣袍子,露出精壯身軀,一面在身上綁了長長的繩索,一面在同岸邊拽著繩索的人比手勢打招呼,而后便‘噗通’一聲,跳入了渾濁的涇水河中。
這些人……一看就是精通水性的老手,有不少還是常年在河邊吃‘打撈’飯的行家!
車夫抬頭看向此時仍在蒙蒙下著的細雨愈發不解: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令得這些人等不及雨停便匆匆忙忙往水里跳去‘打撈’什么東西?
才這般想著,一道凄厲的哭喊聲陡然響起。
“當家的啊!”那抱著幾個半大孩子的年輕農婦哭喊道:“我當家的啊!”
如她這般哭喊的還有不少!車夫循聲望去:見哭喊的正是一大群被差役以及小吏們阻止著靠近岸邊,以免被卷入河中的百姓們,粗粗一眼掃去,老弱婦孺不在少數,且都在歇斯底里,不斷哭嚎著。
“看來掉到河里的不是東西,是人啊!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救人如救火,當然等不及了!”車夫喃喃著,看著那群雖數目不在少數,可穿著卻皆十分樸素甚至還有不少堪稱破舊的百姓,詫異道,“這些人瞧著可不像花得起大錢請人的樣子,這般幾個衙門連著出動,官府花錢請那么多‘打撈’的下水找人的樣子……看來是攤上大事了!”
若是尋常百姓意外翻船落水這等事……通常只有長安府衙一個衙門會出動,可這好幾個衙門都出動,顯然不是意外那么簡單了,而更有可能是牽連進什么甚至連天子都被驚動的大事了。
“神仙打架,凡人可能遭殃,也可能獲利,還真不好說呢!”嘀咕了一聲,自以為知道發生什么事的車夫眼角余光忽地一瞥,瞥到一群穿著鮮艷,在那里不住落淚的樂姬同幾個高鼻藍眼的西域胡人時,不由再次愣住了。
不是百姓出事了嗎?這些樂姬胡人的,又是怎么回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