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眾人笑是個湊合過日子的好人選的荀洲自己也在笑,他道:“左右多的是搭伙過日子一輩子的人,人一世又不是只有那點風花雪月之事的。有的話,最好!沒有的話,也不耽誤過日子以及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嘛!”
這話可說簡單、甚至到了樸素的境地里,正笑著的眾人卻不約而同的斂去了臉上的笑容,半晌之后,趙司膳點頭道:“確實有些道理,難怪是名士之徒呢!”說到這里,又想起了那位頗有意思、俏皮機靈的黃三小姐,她道,“強扭的瓜不甜,若真是有緣,緣分到了,自是水到渠成的。”
這話引得眾人紛紛點頭應和,趙司膳又看了眼含笑的溫明棠,道:“不過林少卿對明棠還不錯呢,你這做師兄的暫且不必擔心明棠養老之事了。”
有這一句話,又見溫明棠點頭之后,荀洲暫且松了口氣。
這話題略過,又說起了近些時日發生的事,荀洲雖說忙著寫文章什么的幾乎一整日都泡在書房里了,可即便如此,那‘周扒皮’的風還是吹到了他的耳中,想起聽到的外頭那些‘周扒皮’的傳言,不由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唏噓道:“真是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啊!”
當然,離那‘周扒皮’之事更近的眾人對此的感觸自是更深的。
一路說著話,閑聊著,好似時間同腳程都快了不少一般,很快便到城外山腳祭拜之地了,趙司膳要祭拜的是趙家父母,梁紅巾的爹娘都是因公殉的職,雖說打記事起沒見過,可年年祭拜的習慣還是在的,湯圓、阿丙則去看望老袁,余下的溫明棠同荀洲則去看望了溫夫人。
一行人約定祭拜完之后山下見之后,便各自去祭拜各自要祭拜之人了。
同荀洲一路走走停停,走到溫夫人的墓前,兩人拔走了這一年多來新長出的野草,又將墓碑擦了擦,用隨身攜帶的朱砂筆將墓碑上的刻字描了一遍之后,便擺開貢品,開始燒紙錢了。
這套祭祖的流程并不復雜,便是先前不曾來過的,跟著做一遍也會了。
看著大火舔舐著那地上擺開的紙元寶,荀洲一邊往火堆里丟紙元寶,一邊忍不住問溫明棠:“老師的遺骨你可有消息?還有你兄長的可有消息?”
溫明棠搖頭,說道:“我沒得厚此薄彼的,當年在掖庭攢了銀子便迫不及待的想讓他們入土為安了。最終卻只找到我娘的,并未找到我爹與我兄長的。”頓了頓,不等荀洲說話,又道,“至于溫家其余人的,譬如溫秀棠父母的……聽聞被扔進亂葬崗,找不到了。”
當然,這或許是行刑以及事后收斂尸骨之人覺得溫家上下除了溫玄策一家之外,旁人都沒必要理會,行刑完便直接扔了了事了。可比之直接扔了,更有可能的卻是溫秀棠即便早早跳出了掖庭這苦地方也沒有管她爹娘兄弟尸骨之事,收斂之人見狀自也不再拿在手里,而是直接扔進亂葬崗解決了。
溫明棠想起自己彼時幾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積蓄才拿到了溫夫人的尸體,似她這樣的還有旁人,也并非定要什么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事后才會被收斂尸體的,而是行刑之人只要見有親人還活在世間,便會事后通知他們這些事的。
若非如此,她一個小小的掖庭宮婢又是如何打聽到溫夫人尸體的下落的呢?
想起那些年夜半從通明門進進出出的板車上蒙著白布的尸體,溫明棠嘆了口氣。
哪怕是行刑的劊子手,也自己尋出了自己另尋生計的小道。
不是所有人都似溫秀棠這般狠得下心來只要自己好過便不管家人尸骨如何的,多的是明知對方收斂尸骨便是為了讓自己出這筆錢,卻也還是咬牙應下,只為拿回家人尸骨讓家人入土為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