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棠點頭,眉眼一挑,看向面前的紫微宮傳人。
紫微宮傳人則捋了捋須,又道:“你們大理寺當沒有第二個姓溫的廚子抑或者雜役了吧!畢竟‘溫’也不算什么大姓。”
這話聽的溫明棠不由一愣,下意識的點了下頭問面前的紫微宮傳人:“大師怎會突然問出這些話來?”
紫微宮傳人低頭看向躺在自己掌心里的十個銅板,沉默了半晌之后,忽道:“我既收了你的錢,如此……也不能白收。這樣吧!老夫送你一句忠告!”說著不等溫明棠說話,便閉了閉眼,說道,“小娘子近些時日出門小心遇到熟面孔呢!”
“為何?”這樣的忠告自是不出意外的換來了女孩子的一句追問。
紫微宮傳人嘆了口氣,想到先時打過的交道,通曉世情的明白人當然會追問了。這等人不會懼怕惡人抑或者難事,卻是要時時刻刻清楚的知曉自己所身處的情形,以及所遇的每一件事背后的真相的。
追尋真相是這等一貫清醒,事事求個明白之人的通病了。
“小娘子切記,人間道是不見死人還陽的!”面前一向入世,半點不脫俗,雖也會神神叨叨的跟著念幾句‘玄乎其神’的話,可多數時候更似個辯經論道的老先生的紫微宮傳人面上的神情陡然一變,那一瞬間肅殺的表情,不知為什么,竟讓同他打過好幾次交道的溫明棠平生頭一回的,有了幾分面前這大師竟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感。
殺氣騰騰的表情,卻讓人生出‘仙風道骨’之感;原先那捻須嚷嚷‘掙得好不如躺得好’的高人模樣,卻反而讓人覺得這就是個尋常的念過幾本書的夫子先生而已。
這等皮與骨的表現截然相左的違和感讓溫明棠下意識的擰起了眉頭,腦中飛快轉動著,思慮起面前紫微宮傳人話里的意思來。
女孩子那沉思的表情并未掩飾,從先前打過的交道中,紫微宮傳人也已知曉面前的女孩子是個靈巧善思的,可此時,他卻似是急了一般,并未給女孩子多少思索的功夫,而是開口如倒豆子一般飛快的說了下去:“莫要小看那些民間俚語中的民間之智!劉家村那死去的新娘不就是先犯了‘一人不入廟’的忌諱,而后又犯了‘二人不觀井’的忌諱同那殺她之人同坐井邊相談時被推下去受的傷?”紫微宮傳人滿臉嚴肅的說道,“莊稼地里刨食的小娘子老天給了她一副天生的好身子骨,有那么大的力氣,若是沒有這一出,不曾被推下井受了傷,便是那賭徒有刀,只要她不受傷,手不折了,就未必奪不下那缺了手指的賭徒手里的刀,揀回一條命的。”
“天可憐見,若是不犯忌諱,那小娘子未必會死的。天生的好身子骨對上的卻是一個缺了手指,手腳使不上全力的賭徒,難道不能說此等所謂的必死局于她而言其實是能奪得一線生機的求生局?”紫微宮傳人滿臉肅殺的說道,“她若是不理會那賭徒的威脅,便不會夜半同他一道坐在井邊犯那‘二人不觀井’的忌諱;那賭徒既是趁她被嚇的分心之時將她推下的井,她若是不想著如何向賭徒妥協而一時分了心,時時刻刻警惕著那賭徒,那賭徒又如何對付得了她?”
“所以這哪里是什么必死局?分明處處皆是生機,可見天公對她多憐惜。外頭的傳言都在說是天公對那娘子無情,可你細看才會發現無情的哪里是天公,分明是那殺人的惡人!奈何那小娘子每一步都走錯了,才會一步步的落入那惡人下的必死之局中。”紫微宮傳人看向溫明棠,叮囑道,“所以莫把那些民間老話當作耳旁風。”他嚴肅的說道,“小娘子如此聰明的一個人,可千萬莫要犯了那等不該犯的忌諱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