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那大步跳下馬車的人自己顯然也是知曉自己穿著這一身‘新郎官’打扮模樣的紅衫跑到皇陵這里來不大好的,是以特意在外頭罩了件白袍,想是準備好了待進去祭祖時便系上那腰帶,此時在外頭還未進門,便腰帶也懶的系,就這么大剌剌的敞著那件白袍子披在身上了。
這幅隨意的樣子,想也知曉對祭祖這件事,跳下馬車這人并不是太在意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方才跳下馬車沖進皇陵里的便是兄長,眼下這個問了聲‘是朱砂水吧?’的則是弟弟。
這郭家兄弟年年皆是如此,連上香都是走個過場的樣子,對祭拜先人這等事也一貫是最不放在心上的。
當然,不是這等人,也干不出闖進人家大師的做法現場催‘快點讓位’的事來。
對郭家二郎的詢問,林斐點了點頭,說道:“看顏色確實是朱砂水了,且……沒什么血腥味。”說到這里,揉了揉鼻子。
見只是倒了個尋常的做法法器,郭家二郎不以為意,他在車上早已等的不耐煩了,此時總算瞧到了馬車外的人,自是揪著林斐等人便閑聊了起來。
“前頭那幾家真真是煩死了!年年做法占位子,搶道什么的一通瞎折騰,也沒見當真折騰起來。”郭家二郎扇著手里的白玉骨扇,有一茬沒一茬的同林斐等人閑聊著,“要我說啊!與其折騰這些有的沒的,老縮在后頭勞煩大師們出力,不如自己直接上戰場攢點功勛出來,也省了那些做法的功夫了。”
這話一出,林斐等人還未有所回應,皇陵里頭便有一道聲音響了起來:“說的倒輕巧!”
隨著這聲音一道出來的,則是位渾身縞素,一副重孝打扮的年輕兒郎。林家眾人認出這年輕兒郎,知曉他姓梁,最早祖上開國建立功勛時,梁家那位先祖還是排在最前頭的幾位之一,可大榮建朝幾百年的歲月更迭之后,到此時,梁家卻早已沒落的不成樣子了。
甚至連爵位也早在好幾代前就被剝奪了,如今,也只全靠著當年開國時賜下的那些田宅半放租,半自耕自種的過活了。
雖說日子比起尋常百姓來好些,可看家里那模樣,便是同有個經營的不錯的鋪子的那些小富之家比起來,譬如油坊生意做的好的,也未必比得上對方了。
走出來的梁家兒郎姓梁名衍,之所以能清楚的喚出對方的姓名除卻林斐本人記性不錯之外,還因為前兩年科考時這梁家兒郎梁衍曾找過林斐,雖然梁衍年歲比林斐還大兩歲,可好在神童嘛!畢竟少有。梁衍自然不至于生出什么自卑之類的不好意思的情緒,相反還很是好意思的表示自己參加了科考,覺得這次一定能中,屆時多半是能被分到大理寺做寺丞什么的。梁衍表示若是這般的話,還要仰仗林斐提攜云云的。
當然,這事也沒有之后的事了。大理寺不止沒有多出個粱寺丞,科考上榜的也沒有個名喚梁衍的兒郎。事后,林斐還曾不解過梁衍究竟是如何篤定自己一定能高中,且還能被分到大理寺做寺丞的。后來一打聽才知曉是梁衍曾找大師算過這個。
只是縱觀后來的情形,梁衍找的這個大師水準顯然不大好,沒有一處是算準的。
科考不順,外加祖產越吃越少,祖上省吃儉用什么的,還能靠放租田宅過活,到如今,光放租已不夠自己吃喝了,農忙時自己還要下地勞作。此時走出來的梁衍自是心情不佳,外加先前沖進去的郭家大郎那暴躁的脾氣,想也知曉同梁衍當是起了沖突,此時他從里頭走出來,聽到郭家二郎又在說這些話,自是開口便是一句嘲諷。